敲门,没人应。有些失落,孙竹喧心中闷闷的,又去徐炎和唐五铭门口晃了晃,抬起的要敲门的手慢慢放下,耸耸肩,还是回去好好温习罢。脚步比来的时候缓慢多了,他眯着眼睛往上看,困意袭来…走出北院门口,见一名不认识的少年在西院口张望,看得出他有些紧张,脚步迟疑,不知该不该进去。
孙竹喧敲他肩膀,少年似乎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孙竹喧,先一惊,很快镇定下来,笑道:“孙竹喧孙公子?”声音婉转清脆。
奇怪,这少年如何得知他的名字,不对,应该说,这少女如何得知他的名字。
孙竹喧仔细回想,记忆中并没有她白嫩秀气的面孔。少女一身男装,年纪约莫十三四岁,不可能是书院学生。学生的家人来访,没书院人陪同,不会任意到宿舍区走动。而且,看女孩的双手,白净细嫩,身姿纤细,而且,表情和言语大方利落,亦不可能是书院新进的下人。
“在下孙竹喧,公子有何事。”女孩子出入书院多有不便,孙竹喧不愿揭破她。
“我叫青杏,公子可以叫我杏儿。”女孩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脸蛋有些红。毕竟是年轻,脸嫩。
孙竹喧佯装吃惊,夸张的上下打量,道:“杏儿?那可是小姑娘的名字。”
女孩脸更红了,垂下眼睑莞尔一笑,道:“青杏虽如此着装,难道公子看不出来?”
孙竹喧拱手作揖:“青杏姑娘有何事?”
“请公子随我去一处地方,我家主子有请。”
谁会派一个不认识的丫头跑到书院找他?
“行,走吧。”
一路上,走在旁边的姑娘没怎么说话,却一直拿眼睛偷偷打量孙竹喧。
孙竹喧装作没看见,问:“在下认识姑娘的主子?”
青杏双手熟练的交叠着垂在身前,显得规矩而大方,道:“主子说,她和孙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孙竹喧想了想,又问:“你家主子姓什么,总能告之在下吧?”
“我家主子姓薛。”
这名叫青杏的女子话不多,安静的走在孙竹喧旁边,孙竹喧刻意放缓脚步,她习惯性的走在他前面半步,进退得当,并且身上有些书卷气,看来是给大户人家做贴身丫头或者陪读丫头的。
除了薛院长,孙竹喧认识的人中,并无其他薛姓者。倘若薛院长找他,必定派书院的学生或者下人。而且,孙竹喧回想,他最近并没有违背院规的行为。
青杏带着孙竹喧穿过学生宿舍区,往课室走去。
这个时候,连打扫卫生的下人都已离开,谁会约他在那种地方见面?
青杏却绕过课室,走到离课室几十米外的偏阁,这里通常用作接待一般客人的地方,比如学生家里派来探望的下人。
抬手敲了三声,里面人并没回应。青杏看看周遭,那神情,让孙竹喧以为他们是来做贼的。
青杏径自推开门,招呼孙竹喧进门。小丫头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让孙竹喧只想发笑。
刚进门,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十分淡雅。
“孙公子。”一位头戴银钿、裹着灰色大毛衣裳的女子起身向他行礼作福。
孙竹喧打量女子,身姿窈窕,气质出众,虽以素纱蒙面,露在外面的眼睛双瞳剪水,“薛姑娘?”他想起前段时间和古裕晨“琴瑟和谐”的薛院长之女。
“小女子薛采薇,见过孙公子。”声音柔软端庄,孙竹喧忙作揖还礼,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小女子冒然请公子前来,请见谅。”
“无妨,学生并无要紧事儿…不知姑娘找在下前来,有何吩咐?”薛采薇是书香门第的淑女,没事的话,原则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然出门见到了无血亲关系的男子,必须保持相当距离并轻纱蒙面。今日竟单独约见孙竹喧,难怪青杏那么小心,倘若叫他人见着了,必定对薛采薇的名誉有所影响。
薛采薇双目微垂,似有娇羞之态,孙竹喧突然很想解开她的面纱,看看下面的容貌是否也像她的气质一样叫人倾心,能否让古裕晨拜倒在石榴裙下。
“小女子听闻孙公子擅长书法,想请公子指教一二。”
孙竹喧轻笑,薛院长之女薛采薇琴蕙质兰心,棋书画样样精通,哪个学生不知道?
你居然跑来让我指教书法?
孙竹喧是个年轻的男子,经历过人事,略懂风花雪月,家世不错长相上等,学识在人才辈出的盛材书院里往前靠,这样的情况,你让他怎么想?吃惊的同时不免有些飘飘然。
“薛姑娘言重了,学生的笔墨,如何与姑娘相比。”
“公子何必太谦虚,小女子从父亲处见过孙公子的字,结体整密、端庄,深得颜风精髓,小女子自幼练柳体,忽对颜体心生兴趣,故请公子指教。”
只要是男人,都喜欢听女子发自内心的夸赞,尽管这位薛姑娘和古裕晨间有点捕风捉影的事儿,孙竹喧心里还是很受用,何况,夸她的人还是薛院长的独生女,一些书院学子梦中的那道倩影。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孙竹喧心中已经有了个“淑男”,但丝毫不影响他此刻虚荣心的满足。
“学生技短,怎敢在姑娘面前卖弄?”这句话,孙竹喧有一半出于真心。自古书法,以颜筋柳骨最富盛名,临摹学习之人多不胜数,且不论效果如何,读书人一般都会。薛采薇这样的才女,必定从小被薛院长训练描写不同风格的字帖,而且略有所成。
孙竹喧小时候刚学颜体不到一个月,随手抄了张王摩诘的五言律诗,教书先生仔细看了看,对孙太守道:“孙大公子若能勤学苦练,将来必能跻身于书法名家之列。”
对于教书先生的话,孙竹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孙太守却听到了心里,满脸喜色,从此天天让孙竹喧完成功课后练颜体,上好的笔墨纸砚不断往家里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