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柳歌便如同消失了一般。而路欢则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脸上带着虚伪到让人恶心的微笑。每日按时上下班,并继续小心翼翼地搜查她要的资料。
六年前,路欢在无意中发现了一间叫“冠华”的新上市的小公司。路欢通过网络与冠华的幕后之人携手合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冠华行事方式独特隐秘,野心不小,逐渐发展壮大起来,慢慢吞并了周边的一些小公司。并通过路欢提供的资料,暗中收购滕氏的股份。其势力范围愈来愈大,一发不可收拾。
路欢的心也蠢蠢欲动起来。快了,快乐,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只要一年,给她一年的时间便足矣。
让路欢放心不下的是,她的例假迟了两个月,这让她的心直发慌。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到偏远的一间妇科医院去作检查。而检查的结果,如同晴天霹雳,路欢眼前一阵昏黑,晕了过去。
路欢睁开眼睛的同时看到了世界上她最不愿看到的人之一。路欢再次鸵鸟似的将头钻进被子里。柳歌却把被子掀开,“会把孩子闷坏的。”
孩子,孩子,她有孩子了。在它最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这于她无疑是个噩耗。路欢的手抓成拳头,恨不得一拳将它打掉。
柳歌像是看穿了她恶毒的念头,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是敢打掉它试试,我让所有人陪葬!”
路欢甩掉他的手,“我还怕他一个人会孤单呢。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路欢要是发起狠来,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这点柳歌比谁都清楚。
“不要逼我。为我生孩子就那么不愿意么。”柳歌压制住火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不要吓我。柳歌,你该知道我最爱做傻事了。”路欢反过来威胁他。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打掉它。”
“死也别想。”
“那让我去死好了。”
“你……”
两人对抗了许久,柳歌彻底地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就那么恨我么。”
路欢冷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呵呵,也是。”柳歌自嘲地说,他很快恢复了冷静。他对着问外的人喊道,“进来。”两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看好她,要是有半分闪失,你们也别想安然无恙。”
“是。”
她就知道,果然是父子,处事风格如出一辙。她还能祈求什么呢。她再冷血,也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自己的骨肉。只是,现在是最关键时刻,一步也不能掉以轻心,行差踏错。不能让她十二年来的心血便这么付诸东流了。
但现在,她被人监视着,也同样什么也不能做。估计公司那边柳歌是不可能让她再去的了。不过,无所谓了。她要的资料已经到手了,再呆在那儿也没意思。接下来,得让冠华加快马步,该是时候给滕氏致命的一击了。
路欢迟迟等不到冠华的回复,最终等来的,却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当青柇再次站在路欢面前时,路欢的心情不知是喜是悲。她伸出左手,抚着他戴着眼罩的左眼。“青柇。还疼么。”
疼青柇双臂环住她的腰,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疼。”
路欢的眼泪再次不自觉地涌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青柇。”
青柇弯下腰,一把抱住路欢,再将她稳稳地放在床上。“光着脚丫子,小心别着凉了。”
“青柇,你长大了呢。比以前壮了一点儿。你小时候,那么小,那么小。”在路欢眼中,青柇依旧是那个胆小的鼻涕虫。
“阿欢也变漂亮了,还变得爱哭了。”青柇笑她。
路欢突然沉默下来,重逢的喜悦并没有让她失去理智,反而更为理智了。青柇在这个时候出现,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而已。“地下城,怎样了。”
“老的老,死的死。”青柇淡定让人心疼。
路欢揽住他的肩,给予他无言的慰藉。不管怎样,她会亲手将它毁掉,结束这个噩梦。“青柇,一定会过去的。帮我,帮帮我。”
“阿欢,逃吧,越远越好。”
“我再也不会逃了,永远不会。”逃避永远不能改变什么,只会眼看着一切变得越来越糟。她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再也没有后路可言。
路欢将一张小纸条塞进青柇的兜里。“青柇。如果到最后,路欢谁也保护不了(包括自己的孩子),至少也要让他们尝尝失去的滋味儿。”
青柇回去之后,打开纸条一看,脸色大变,迅速将纸条撕成碎片。阿欢,你已经做好了不惜牺牲一切的觉悟了么。那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觉悟呢,你又想过了没呢。
路欢失去了工作,每天除了定时检查E-MAIL便是看书,整理一下花草和散步。但三步之内,必有人跟着。对于被监视惯了的路欢而言,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每天必来的人是柳歌。路欢完全将他当成空气,该做什么还是什么。而柳歌也选择了无为,只是坐在一旁,作观赏状。迄今为止,这个女人始终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也是他最爱的玩具。她就像是永远也挖不完的宝藏。但她的最特别之处是,无论是安静的她,善变的她,抑或是暴怒的她,都拥有令他抓狂的本事。可他偏偏还很犯贱的乐在其中。
负责监视路欢的两名护士正在向柳歌报告情况。柳歌边品着红酒边听。“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真不敢相信,这女人,每天同一个时间起床,洗澡,吃早餐,浇花,看书,睡午觉,散步……其准确度可以精确到分钟。她这是在跟他对抗么。能做到这份上的也只有她了。“你不会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吧。”
路欢半躺在床上,手上拿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两人的对话往往就这样不欢而散。正确地说是,从头至尾都这样。
青柇则每个星期来一回。即使不明说,两人也是心知肚明的。柳歌能让他们相见,也能让他们再也不见。路欢要的东西,青柇迟迟没有交给她。青柇的理由则是,时间未到。路欢自然也明白,急躁只会坏事。但是,她能等,她的肚子可不能等啊。
“青柇,下个星期,把东西给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滕氏和冠华,还有那个人。要解决的事,一件也刻不容缓。她总不能挺着个大肚子去做事,一个不小心,便是一尸两命。
“阿欢,不是非得这么做不可的。真的值么。”
“没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
既然决定了,就算因此而丢掉小命,也绝不后悔。本来嘛,比死更可怕的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