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亮灯芯,移过双鱼铜镜,我第一次在通明的烛光中审视自己的容颜。
镜中的女子,粉雕玉琢的脸上,柳眉如黛,明眸如水,小巧而秀气的鼻子,樱唇不点而红。记得古时有一位诗人梁江淹曾在他的《咏美人春游》中写道:“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恐怕,这个凌雪,真真算得上一位绝世美人。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看来,还是不要长得太美的好,至少命可以活得长一点。
我是既来之,则安之,谁叫我借了她的身体还魂了呢?看来,阎王爷还算待我不薄,把这副美人胚子的容貌给了我。凌雪是柔弱的,李吉祥却是刚烈的。我看着镜中的女子,娴静温婉的脸上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刚毅的神气,心中不由暗暗窃笑,想必世人大都被我这弱质纤纤的外表蒙骗了,相处下来之后会不会大呼上当?
忽然,似有隐隐约约的萧声,幽幽而来,飘浮在静静流淌的月色中,轻愁点点,如烟如雾。委婉而苍凉的旋律,是那首《仙剑问情》。
抱琴急奔而出,明月当空,庭院里树影绰绰,寂廖无人,但萧声清远低回,直透心扉。不禁哑然失笑,知音知音,何必一定要相见?!
席地而坐,纤纤素手抚上琴弦,亮丽的琴丽飘逸而出,合着苍凉的萧声,流淌在清冷如水的夜色中。我顿觉神清气爽,阴郁的心情也似乎被这萧音一扫而空。
早上起来,心情特好,“绿珠”一见到我,“雪丫头,雪丫头”的叫个不停,看来这鸟也跟十五爷学坏了,没大没小的。环视四周,不见十五爷,问紫芪:“十五爷呢?”
紫芪笑意盈盈:“十五爷还没起呢。姑娘心情这么好,起得这么早?”
“是吗?”我出去看看天。好像是起早了,天边还有些灰濛,太阳还没出来,看这个光景,应该是五六点钟的样子吧!看来真是心情好的缘故,要在平日,我是不睡到太阳晒屁股是不会起床的。
昨天之后,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也算是对凌家,对姑姑,对凌家小姐有了个交待,接下来就是等待好消息的时间,有这个大清国的十五王子帮忙,我想这事很快能水落石出,凌将军也应会沉冤得雪的。至于阻碍,就要看双方势力如何了。对方既敢诬陷栽赃,肯定有雄厚的背景和靠山,不过,我猜想,这方面十五阿哥也会尽力而为的,毕竟,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还一连救了他两次,是不是?
更让我安心的是,我终于弄明白了这具身体的真正身份,谢天谢地!还算是个清清白白的身家,要是换个土匪啊,女囚犯啊,或是青楼女子什么的,我还真是接受不了。
我拿了些谷子去喂鹦鹉,那只臭鹦鹉还在得意地叫着:“雪丫头!雪丫头!”我面上一冷,恶狠狠地威胁它:“不准再叫我雪丫头,听见没有?再叫把你煮了吃掉!”
那鹦鹉似乎听得懂我的话般,委委屈屈地缩在笼子的一角,不敢再出声。旁边,紫芪早就笑弯了腰。
“十五爷的伤势好些了吗?”我一边喂谷子,一边随口问道。
“好很多了,张太医每隔几天就来看一次。”紫芪微蹙了蹙眉心,“不过,十五爷好像心情不太好,前几天还在喝酒解闷。”
“喝酒?”我诧异道。声音不由大了几分,把紫芪吓了一跳。
这家伙,伤得这么重还要喝酒,不要命了?!
“不过,看到姑娘心情这么好,”紫芪小心地看了看我,“十五爷的伤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随口“嗯”了一下,再丢了把谷子。咦?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就好像,好像那个什么里头,宝玉对林黛玉说的:“你的病好了,我的病才能好呢!”
我被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我跟他,不可能吧?天!我拍了一下脑袋,肯定是我穿越前看新版《红楼梦》看太多了,才会起这么古怪的念头。
我拼命甩甩头,赶快把这奇怪的念头扔掉,转身进屋去喝茶。
紫芪帮我搬了张摇椅出来,我就在飞檐下逗鹦鹉。我想起在现代最喜欢玩的无聊游戏“偷菜”,网友还写了好几首非常有才华的“全民偷菜诗”,一时间来了兴致,就教“绿珠”偷菜诗吧。
“农场不觉晓,邻家地熟了;夜半偷菜贼,不知有多少?”
“月黑风高偷菜夜,青天白日也行窃;为菜消得人憔悴,恶犬狂咬终不悔。”
……
我一句一句地教,“绿珠”一句一句地跟着我念。鹦鹉学舌学出来的话音很是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你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诗?”一声低沉而略带了磁性的声音自转角处响起,玉佩叮当,十五爷自回廊大步向我走来。
紫芪忙吩咐丫环端了水上来,让他洗潄,
今天的十五爷也心情特好,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碧色腰带,碧绿玉佩的穗子在风中飘摇,显得神清气爽,神采飞扬。
我刚想跟他打招呼,忽然想起紫芪说的他喝酒解闷的话,脸上马上冷了下来,向他怒道:“你伤还没好,喝什么酒?不要命了?”
他见我脸色马上由晴转阴,不由愣了一下,慢慢地,眼睛里笑意聚拢,有什么东西在光耀:“雪丫头,你在关心我的伤势吗?……我,我不会再喝酒了,我会对自己负责的,也,也会对你负责的。”
他后半句说得很低,说完脸上竟一红。
我非常奇怪地看着他,十五阿哥怎么了?说句话也会脸红?还有,什么对我负责的?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他负责吗?还要他这样像发誓似的下承诺?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溜出来了:“什么对我负责?”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我绝对肯定是“怨恨”,然后,在我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他居然,居然大步流星地走掉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无缘无由甩袖而去的背影,转头问紫芪:“十五爷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脾气这么怪?”
紫芪吃吃地笑,“雪姑娘,你忘了,那天,你喂药……所以,你放心,十五爷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我极力搜索那天的事,他遇刺,我喂药……所以,他要对我负责???!!!
我真是被刺激到了,这个喂药的事,跟人工呼吸的本质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跟他们古代人所说的肌肤之亲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我追出门去,看着十五阿哥策马而去的背影,急得直跳脚:“喂,喂,你给我回来,我要跟你说清楚,我,我--是—不—用—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