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军百夫长?!”展天差点将舌头咬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眼前这位少年貌似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竟然在军中有个小小的官职,当真令人意外。
不过细究起来,以人家老爹的背景在军队里塞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萧若见展天目瞪口呆的表情,急道:“展兄不信?你瞧好吧!”
萧若三步两步窜上旁边一座沙丘,c扯着嗓子喊道:“火头军全体将士听令,紧急集合!”
话一出口,原本还混乱不堪战马嘶鸣的几十人顿时扔掉手中的木剑盾牌,转生朝萧若的方向跑来,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转眼间四排整齐的队伍便出现在展天
面前,一排约莫二十来人,总共将近百人。
萧若则是一脸严肃,来来回回踱着方步的巡视着,很是有些拉风的味道。
“刘将军,人都到齐了吗?”
队伍左首一个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的大胡子出列道:“禀将军,金陵驻军火头军副百夫长刘破虏,率上下九十六名兄弟前来报到,无一人落队!”
展天觉得此人眼熟,旋即想起,这便是昨晚萧若身旁那几位小弟中最拉风的一位。
“很好!”萧若微微颔首,眉头微皱,很是严肃道:“今天我便给诸位兄弟介绍一位大哥,这也是我萧若的大哥,展天,展大哥!兄弟们,叫大哥!”
“大哥!”数百军士大声喊道,声音整齐划一,气势十足,飘了老远,偌大的练兵场回音袅袅。
展天差点晕倒,小萧你搞毛啊,怎么和街头混混出去砍人前的总动员似地,老子稀里糊涂就成了带头大哥。
“怎么样,展大哥?这场面酷不酷?”萧若得意洋洋道,自己也随之改口称展天为“展大哥”。
展天憋着苦瓜脸,仿佛吃了一只死苍蝇道:“酷个屁啊,小萧你就是这样带兵的么?我怎么看着像要去收保护费似地?”
萧若一脸疑惑道:“大哥,这样不好么,你看,我这火头军,旌旗迎风展,刀锋映人脸,将士劲头足,誓把金人砍!这都是以一敌万的队伍!你瞧瞧,就这队列,我让他们练了足足一个月!刘破虏原来还不服我,被我训了几次后还不是照样老实听话?”
“刘破虏将军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展天不顾萧若在一旁得意洋洋的吹嘘,突然皱眉问道。
刘破虏黝黑的肌肤在朝阳下闪着锃亮的光泽,给人一种蕴含无限力量的满胀感,挽起的袖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疤伤痕,好似一条条巨大的蜈蚣。
憨厚的黑脸不住的流淌着豆大的汗滴,满脸坚毅之色,只是深邃的眸瞳中却有一丝淡淡的哀愁,举手投足间,浑身杀气凛然。
萧若一惊疑惑道:“咦,大哥你怎么知晓?他正是去年三十万大军的幸存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断了条胳膊,朝廷分发一些抚恤银两让他回老家养伤,伤势刚愈,便来投奔我金陵驻军,只是一天到晚嚷嚷着要杀敌报仇,将军听着心烦,便打发他来火头军蒸馒头,孰知他竟整天拉着几十个弟兄搞练兵,把人整得死去活来的,被我训了几句,才满肚子怨气的听我指挥练队列!”
“还有啊!”萧若故作神秘小声道,“昨晚在醉红楼他听了你慷慨陈词后,竟然一宿没睡,独自在练兵场喝闷酒,喊了一夜你的名字!大哥,你的魅力,真是男女通杀啊!”
“通杀个屁!”展天朝萧若头上拍了一巴掌,向前迈了两步大声道:“兄弟们,我叫展天,至于大哥就免了,在下不敢托大!今日见到如此整齐的队列,在下也的确大饱眼福!不过,我今天倒有个问题,问问兄弟们,大家整日辛苦操练,为的是什么,谁能告诉我?”
“杀敌报国,保护亲人!”
“效忠皇上,报效朝廷!”
“赚些饷银回去娶王寡妇!”
“跟着萧老大去砍胡青那****的!”
队伍中顿时炸了锅,众将士七嘴八舌众说纷纭,表情不一而足。
展天摆了摆手,示意众将士安静下来,这位大哥表情亲切,外表俊朗,不像萧若那般整天吆三喝四骂骂咧咧,众将士对他有不少好感。
“今天我便要兄弟们记住,你们挥汗如雨刻苦训练,不是为了报效朝廷,不是为了娶王寡妇,更不是为了跟随你们萧将军找胡青打打杀杀,而是为你们以后上了战场还有命活着回来,还能看到妻儿老母期盼的笑脸!战争不是儿戏,赌输了你们赔上的便是自己的性命!烂肉一滩,枯骨一堆,秃鹰会吃你们的肉,苍狼会饮你们的血!马革裹尸不是荣耀,那是最悲壮的结局!”展天刚才和煦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狰狞,眉头紧锁,脸色黝黑,如同虎吼般的咆哮在凄凉的练兵场传了老远。
满场寂静,所有的将士皆是张大嘴巴,满脸震撼的望着如同发怒雄狮的展天。
他们都是刚刚被征招的新兵蛋子,除了刘破虏,无人见过战场的残酷,血色残阳,如山白骨,都是小说里的段子,似乎永远与他们无关。
刘破虏低垂的头颅却猛地抬起,紧盯着展天,眼中一丝狂热闪过。
“刘将军!”展天喝道。
“末将在!”
“脱下你的上衣,要****上身,一丝不挂!”展天直接以命令的口吻道。
刘破虏丝毫没有犹豫,随手一扯,破烂的铠甲直接从前襟撕开,露出健壮的臂膀。
所有军士齐齐望去,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刘破虏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完整的肌肤,刀疤箭伤似密密麻麻的毒蛇蜈蚣般缠绕在前胸后背,旧疤添新伤,有些地方的肌肤,已是褶皱在一起,成为一块黑色的死肉,狰狞恶心,令人作呕。
刘破虏自来到军中从未脱过这身铠甲,众军士皆是不知他身上的战伤,别人问起,他总是说这身战甲救过他无数次的性命,甲在人在,甲破人亡。
“兄弟们,这就是战场!”展天声音沙哑,似有满身疲惫道:“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多少将士血流如注,身受重伤,缓缓倒下那一刻,即便他们明白也为时晚矣,数十万忠烈再也无法看到故乡的河山!兄弟们,我真的不想看到历史重演!”
整个练兵场陷入死寂,战马没有一声嘶鸣,剩下的只是风声呼啸,尘沙卷起和如血般的朝阳。
展天沉寂片刻,再度抬头,虎目一扫大吼道:“兄弟们,抬起头来,告诉我,你们今天苦练武艺,挥汗如雨,到底是为什么?”
“斩杀敌人,保存自己!”冲天的怒吼直入云霄,久久回荡在天外。年轻的脸庞上都少了一分轻狂,多了一分凝重与沧桑,这一刻他们才懂得什么是军人,而这一切,都来自这位年轻的大哥。
刘破虏虎目蕴泪,单膝着地道:“将军,日后与金人决战疆场,末将这条命,就供你驱使了!”
萧若沉吟半晌,方才喃喃道:“大哥,我现在才明白父亲大人为何如此推崇你,你是真正的男人!”
汗,展天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萧若怎么也玩起深沉了。
当然唯有萧远知道另外一点,展天是皇上看中的人。
展天赶紧走到刘破虏身边,双手将他扶起笑道:“刘大哥乃真英雄,如此一来,倒是折杀小弟了!你看这练兵之法可有不妥之处?”
“的确不妥,尤其是那个队列,简直毫无用处!”刘破虏小心看了一眼萧若,见他没反应便接着道:“如今北疆沦陷,若想收复失地,必靠骑兵,步兵方阵守城尚可,攻击不足!当年太祖皇帝也是马背立国,赶走胡人!大金有句口号叫”骑兵过万,天下无敌”,虽然没有如此夸张,但不得不承认胡人和金人无论将士体魄还是马匹强健,皆是高我大楚一筹,若是再不加紧操练,上了战场只能做刀下亡魂!”
刘破虏说的有理有据,分析丝丝入扣,倒是个难得的将才。
“刘大哥当年曾位居何职?”展天笑着问道。
“末将不才,供职骑兵千夫长!只是一场大战下来,手下上千个弟兄,活下来的就我一个!”刘破虏眼圈发红道,旋即眼色一凛:“本想拔刀自刎,随兄弟们而去,但是末将不甘,此生若不能斩杀上千胡虏为弟兄们报仇,末将誓不为人!从此末将便改名刘破虏!”
萧若在一旁笑道:“大哥既然与刘将军如此投缘,我便跟父亲说说,把这个百夫长让给你如何?反正我天生不是当兵的料,不想误人性命!”
刘破虏脸色一喜,趁热打铁道:“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展天沉吟片刻,忽的紧握双拳眼神一凛正色道:“那在下便和萧大人说说,我就从这火头军的百夫长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