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欲剪不断
我顿时楞住了,难道她真的倾心于我吗?但是,她如此发问,我又该如何作答?因为,我确实不知已经亡故的那个“我”究竟和她有什么纠葛。
我看着她,苦涩笑了笑,没有说话。说不,害怕伤人;说是,则是违心。
紫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算了,我是开玩笑的。”她虽这么说着,但这明显不是玩笑。
我叹了口气,道:“也许曾经有过吧。”按说,我应该顺着她话头,借驴下坡,但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曾经?”
紫萱顿时脸色黯然,凄然笑道:“呵,公子风流,无衣一剑。公子源到处留情,晋无衣剑锋无情。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半分,即使自己心中不愿,还是不想让女人伤心半分。但,你还当紫萱是寻常女子么?”
我苦笑着,不敢接话。
我就这么沉默着,看着小舟静静驶向远方,直到好久,再也不见人烟,它才停在河的中央。晚风恰这时拂面而来,我舔了舔嘴唇,味道竟有些苦。
紫萱放下了船桨,幽幽道:“好了,魏源,你有什么疑问,只管问吧。”
我笑了笑道:“其实,我已经有答案了。问与不问,已经不重要了。你既要杀我,那便动手吧。”
声音落地,紫萱楞了一下,旋即凄然道:“为什么你非要逼我呢?”
我淡淡道:“拔剑吧,我已经闻到杀气的味道了。其实,在醉生梦死时,我已经听出杀伐之音。现在,我也看见你袖中的短剑了。”说着,我指了指她袖中滑出半截的短剑。
紫萱低头,看了看袖子,叹道:“你既知我要杀你,为何还要上船?”
我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杀我?”
紫萱盯着我,不答反问:“魏源,你告诉萱儿,你真的失忆了么?”
我盯着她,笑道:“你是试探我吗?那我就告诉你,我确实什么都忘了。呵……好了,你既知答案,那现在也该我死个明白吧。”
“死个明白?”紫萱转过头去,避开我的眼睛,道:“魏源啊,答案对你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你既已忘了,何不把所有的都忘得干干净净?”
声音落地,我心中不由一阵憋闷。因为她说的话,和杨沛沛在那夜跟我说的话,几乎如出一辙。什么狗屁答案,什么狗屁密码,也许我就是这么一意孤行着,去寻找着自己心目的答案,最终害人害己吧。
我颓然道:“其实,有的人有的事,可以隔夜便忘。但有的人有的事,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半分。”我指的是薇薇、沛沛,以及那晚发生在秦陵的事情,但不知紫萱会如何理解?
“你别说了!”紫萱闻声,凄然道:“你走吧,魏源!萱儿已经杀了你一次,实在不能再狠下第二次心了。”
我笑道:“我若走了,你就不怕我会你供出去?”
紫萱道:“你若是会说,那就不是公子源了。你走吧,离开大梁,离开魏国,有多远走多远。有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主宰的。”
她说得沉重,我心中不由一紧。其实,我打一开始就笃信紫萱不会杀我,所以才会如此胆壮。试问,若非天生的薄情寡义、铁石心肠之辈,谁会狠得下杀死心爱之人?但是此番她如此说法,但倒让我隐隐觉得,有一个涉及我、乃至魏齐、魏国的极大阴谋存在。然而,这个阴谋究竟是是什么,却是让人一时难以猜透。
我微微一笑,道:“我若会逃,也不是魏源了。”
声音落地,紫萱忽地转过头来,冷冷看着我。我被她盯着,心中一阵发毛。我想,她大约是猜透了我想心中的想法吧。
只见,她冷冷道:“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不会杀你,所以才演戏给我看的,是不是?”
我苦笑道:“也许,但不是全部……你若反悔,现在还可以动手。”话虽这么说着,但我真害怕她会动手,她既然的敢独身会我,只有杀我办法。
紫萱冷笑一声,蹭得一下,把出短剑,道:“魏源,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我揭开自己的衣襟,把胸膛裸露在空气中。虽然胸部的剑伤此刻已然结疤,但是长长的伤口,依然让人触目惊心。我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那你现在就把剑再刺入这里吧!”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万念俱灰,分外逼真。也许,我真的很有表演天赋吧。
紫萱终于受不了我的眼神,低眉避开,我看见的眼角竟滑落一滴泪水。也许,每个女人的心都是柔软的吧,特别是在面对自己喜欢过的男人面前。
“魏源,你走!我以后,都不想见你了。”她无力道。
我望了望宽阔的江面,苦笑道:“难道萱儿小姐要魏源跳江么?”说罢,作势欲跳。
紫萱转头,冷冷看着我,道:“魏源啊,你不要再在萱儿面前惺惺作态了!”
我脸上一热,苦笑道:“既然萱儿小姐这般说了,那源不跳都不行了。”说罢,不等她回答,我便转身跃入了河中。
“噗通!”一声水响,水花四溅。紫萱呆呆地看着我,娇躯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也许她料不到我会真的跳下去吧。
冰冷的河水,让我的身体不由打了寒颤。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是如此的傻,只是脑中一热,就这样跳了下去。
我在河中,脚下踩着水流,向舟中的紫萱扬了扬手,道:“萱儿小姐,魏源告辞了!”我虽露着笑脸,但这种告别的方式,实在不值得得意。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紫萱没有做出反应,我也看不清她的反应。在水中等待了一会,才叹一口气,心灰意冷地往岸边游去。亏得我还会几招狗爬,若不是这样,这怕这一汪小小的河水,便要把我给溺死了。
刚游到一半,河中央忽地传来琴声,却是那首《高山流水》。只是此刻,曲中已经没有了“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那种浩然快哉之气,而是透着股无奈苦楚与辛酸。也许,我真的伤透了她的心,但是,我确实不能去做别人的替代品。
我转头回身望去,只见小舟已然飘向远方,但是琴音依旧袅袅徘徊在江面上。“也许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这样的曲子吧!”我心中自嘲着,手脚并使,继续向岸边游去。
到了河边,我见四下无人,便偷偷脱了衣裤,待拧干水滴后,又重新穿戴了起来。只是,被夜风一吹,身体不由哆嗦了起来。
我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景物,让我如歧路亡羊,一时倒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得,凭着印象,沿着河水,往下游走去。我想,这样大约总会抵达柳桥,和飞烟回合吧。只是,我这般模样,一时倒和她解释不清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湿漉漉的衣物几乎都被夜风风干了,我才看见了柳桥的轮廓。我大喜过望,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黄昏时本还热闹非常的柳桥,此刻竟寂寥无人。没有手机、也无手表,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
“公子!”飞烟忽地在身后响起。
我转头望去,只见她瑟瑟站着桥头一角。那份柔弱的样子,似乎就要萧瑟的秋风吹走。
我笑道:“你还在等我啊!”话一出口,我就暗骂自己多余。我若未归,她怎么会独自离开呢?
飞烟见我这般狼狈模样,犹豫了一下,轻轻问道:“她没为难公子吧?”这个她自然指的是紫萱。
“没有,是我自己不慎滑入水中。呵……,马车还未到么?”我微微一笑,并很快转移话题。因为,我确实不想在那件事情上纠缠过多。
飞烟疑惑地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远方,道:“应该快到戊时了吧。”说着,身体不禁又颤抖了一下。想必她单薄外衫,已然抵抗不住这夜风的侵袭。
我转头看了看她的脸,尽管她的两片紫青,牙根都不禁颤抖起来,但是却不肯说出来,只是死死地扛着。这让我不由一阵心疼。我本拟把自己的外衫脱下,借予她披戴,但这衣衫湿漉漉的,恐怕只能让她更为寒冷了。
我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飞烟,你且此等车。若是车来了,你先车等我。公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去去就来。”
飞烟疑惑地看着我道:“公子……”想必是猜不出我究竟还有什么要事吧。
我笑了笑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说着,便走下桥头。
繁华南城一时,此刻已归于平寂。俨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这也是古代与现代的显著区别之一吧。
我街中寻觅着,但街市店铺早就关门歇业,小摊小贩们也已然散去,即便上蹿下跳,四处奔走,却也能得到一丝清冷的月光,以及无数黑灯瞎火的瓦房。让人徒呼奈何!
事实上,我之所以要离开,无非是想为飞烟买件御寒的衣服,或者为她奉上一碗热呼呼的暖汤以抵御这刺骨的寒气。当然,高高在上的我,本不必如此。但我的骨子里,还是改变不了过往的想法。
从街的东头走到西头的尽头,好不容易,终于发现一间小房还闪着灯。我心中大喜,快步向那昏黄的灯而去。及至跟前,才发现是一名中年正在低头收拾着门前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