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左右为难
却说姜氏听闻慕容靖和陈灵的话语，知道若是再让自己的相公卷入其中，必然凶多吉少，所以她劝佟夏言回到过去经商的日子。可没想到，她的话刚一出口，就惹得佟夏言勃然大怒。
“你这女人，全不识大体！”佟夏言借着酒劲，继续说道，“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华夏若是亡国了，我们这些人就算是远在异乡，也是亡国奴，永远抬不起头来！”
佟夏言此话一出，虽然大家都觉得甚是有理，可不再有人为之叫好，因为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别人也不好插进去说三道四。再说，姜氏所言也并非无理取闹，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是应该担心自己相公和子女的安危，不让他们以身犯险。再说了，他们的计划在他们看来，是远大的理想，宏伟得不得了，可在别人看来，未必不是空中楼阁。
事情到了这份上，慕容靖感觉有些为难，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站在姜氏的立场上来劝说佟夏言回去，恐怕就会失去一个强有力的支援了，佟夏言虽然刚刚遭受了一点波折，可毕竟还是很有钱的，他的财力对于他们的复国大业是很有帮助的；可若是劝说他留下，则又可能让人家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极有可能致他于死地。思考再三以后，慕容靖这样说道：“佟兄弟，我看你现在还是不要作什么决定，等你清醒过来，再作打算。你看你这一双小儿女，都被你吓哭了。”
佟夏言虽然喝多了，但还有几分清醒。他们夫妻自结婚以来，他还从来没动过手打她，两人就连矛盾也很少，可这次他竟然对她下如此的狠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相信。他又见到佳言和佳琪都吓得大哭起来，他也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在心里大骂自己鲁莽。
酒席很快就散了，众人将醉醮醮的佟夏言扶到床上，他很快就打着呼噜睡着了。姜氏在一旁抱着两人孩子痛哭起来，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母子三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过了好久，这哭声才渐渐地小了下去。
慕容靖对这一切不以为意，很快就告辞，回去就寝了。楚暮白所有的心思还在白天慕容靖所教授的剑法上，他还在想为什么这把雷家祖传的剑不能将雷家剑法演绎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回去和倩梦好好探讨去了。虽然倩梦已怀有身孕，但这也并不妨碍她想出一些雷家剑法的点滴。
而陈灵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何等心思，他早就看出，虽然佟夏言酒后说出要捐出全部身家支持他们，投身于反清复国的伟业中去。可这毕竟是一桩十分危险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得到任何回报，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会得到回报。再说了，佟夏言又是一位很顾家的男人，可以看得出，他对动手打了妻子的事情，一定会耿耿于怀，一定会心存愧疚，等他清醒过来，说不定就会因为愧疚而听从妻子的劝告，重新回到海上重操旧业。若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反清大业，又是一个十分惨重的损失！可若是使用强迫手段逼使佟夏言加入，又实在非君子所为。这样即使短期内获利，从长远来看，也是得不偿失，就会有人认为他们是借复国为名，以敛财为实，到时就算他有一千张嘴，恐怕也是说不清楚的。若是这样的言语传出去，对于本来就很脆弱的士气和人心来讲，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陈灵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回到了家，梦遥对他问好，他也没有听见。这让梦遥觉得很是奇怪，特地上前去摇了摇他。“相公，我看你一直在发呆，不知所为何事？能否说出来，让为妻的替你分忧？”梦遥温柔地说道。
“梦遥，我知道你一向冰雪聪明，什么事都难不倒你。但这次你恐怕也难以帮忙了。”陈灵说道，就将刚刚佟家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个事情还真是棘手呢！”梦遥也犯难了，只见她抿着嘴沉思，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从亲情角度来说，我们是不应该将无辜的人卷进来，佟大哥若是不加入我们，修好了船，他们还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一定会活得很幸福；可若是他本来可以加入我们，我们却错过了这样的机会，那对我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损失，尤其是以复国为己任的我们，绝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得以发展壮大的机会！”
“是啊！”陈灵叹了口气，说道，“你所说的，也真是我想的。不管我们怎么选择，都会留有遗憾的。”
“所谓二害相权取其轻。”梦遥继续说道，“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让佟夏言一家加入我们。他的财富可以为我们购置武器，用来交结海外反清义士，也可以经商，进一步地赚取财富；而他的一对子女，我们可以教他们武功，把他们培养成为新一代的义士，和我们的子女一起，继续完成我们未竟的大业。”
“此话甚是有理。我们的事业，多一个人，就有了多一份成功的希望；多一点财富，就有了多一份的把握。从佟夏言酒后所讲的话来看，他对同胞们所遭受的苦难还是抱以深切的同情的，对清廷是充满着仇恨的。他对我们所从事的事业，也是很支持的，起码从内心上来说，他是想加入我们的。但这些毕竟是酒后所讲的，人说酒后吐真言，但酒后也会吐胡言。等他醒了，就会权衡利弊，就会知道更多的惨烈的事情，若是姜氏在他面前以亲情对他晓以利害，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害怕，而退缩……”
“绝对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梦遥打断了陈灵的话，说道，“我总觉得佟家四口人的到来，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若是我们错过了，老天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一定会让他们留下的。”说完，她就要向外面走去。
“梦遥，你要去哪里？”陈灵慌忙拦住了她。
此时的梦遥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行动很是不便。为了他们母子的安全，陈灵不敢让她做繁重的体力活，甚至不敢让她随便外出，生怕会有什么闪失。
“我去见一下那个姜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走了。否则的话，我们就更无一丝胜算了。”梦遥一边说道，一边向外面走去。
陈灵微笑了一下，虽然他对梦遥能否说服姜氏没什么把握，但从心里来说，他也不想就让这一家人就这么走了。
当梦遥走到姜氏所居住的房间的时候，佟夏言睡得正酣，旅途的劳累加上大船撞上礁石的惊慌，另外再加上这么多的酒，让他觉得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境里面，他回到了从祖先们开始就阔别了数百年之久的家乡。他从海外带回了大量的钱财，给乡亲们造桥铺路，兴办义学，周济穷人，成为远近文明的大善人。他的儿子佟佳吉考中了进士，在朝中做了大官；而他的女儿佳琪也嫁给了新科状元，他们佟家好不兴旺发达。
佟夏言在梦中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姜氏就没有那种兴致了。此时两个孩子也都睡着了，姜氏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着丈夫和这一对可爱的儿子，心里真是感慨万千。本来她满是希望跟随丈夫回到祖籍之地的。凭他们在海外集聚下来的财力，他们完全可以在家乡开创出一番天地的。可如今，中华的大好河山正被鞑子们践踏，他们是回不去的了。这个小岛上的这些人身份来历不明，实在难以信任。况且，他们正在和清廷为敌，清廷实力那么强大，若认真对付起他们来，还不像捏死几只蚂蚁那么简单？可是，如果相公铁了心跟着他们，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姜氏心思重重，左思右想，理不清头绪来，只得呆呆地对着油灯发呆。正在此时，梦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佟家大嫂，你好。”梦遥也不管她注意到自己没有，就开口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谈。”
她不说话不要紧，她这句话一出，把姜氏吓得不轻。姜氏一下子就从床边上跌到地上去了。
梦遥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连忙伸出手来，把她扶了起来。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姜氏起初对梦遥满是敌意，但看到这个美丽的少妇慈眉善目，又挺着个大肚子，不像是有恶意的人，敌意一下就散去了大半。
“我也是在这岛上的人，我家相公叫陈灵，我娘家姓李，相信大嫂白天也已经见过了。”
“妹子啊，我看你模样、气质各方面都不错，也像是个富贵人家的闺女，怎么就跟了这样的人？”姜氏说道，“你这么晚了，究竟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呢？”
“既然大嫂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梦遥决定开门见山，说道，“我们希望你们全家不要走。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出来。”
姜氏一听此话，刚才还舒展着的眉头就又一下子紧锁了起来，她看了看熟睡中的丈夫和一对儿女，然后叹了口气，对梦遥说道：“此处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出去说。”
于是，两人就悄悄地走了出去，并肩走了大概有一里路，来到一个空旷的平地上。此时月色朦胧，凉风习习，平地上的大树正随风摇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怡人。
梦遥也不知道姜氏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隐约觉得她把自己叫到这里来，必然有其深意，她原先想好的话一时还都无法讲出来。
“妹子，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若是让我们留在这里，对我来说，这是绝对办不到的！”没等梦遥开口，那姜氏倒率先讲起话来，“但是我相公的意思，就是要加入你们。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思，也无法容忍呆在这里。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希望我死后，你能把我给埋了，不让他们知道。”
姜氏话一说完，就从袖口里面掏出一把剪刀来。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梦遥反应过来，她就将那把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毕竟不知姜氏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