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千里大追踪
却说李国英发觉妻子死在自己身边，不由大为惊诧。等发现此事已经千真万确，他又不由得悲从中来。
当初，满清铁骑攻下南京，弘光帝被俘。主帅左良玉已病逝，其子左梦庚决定投降清廷。这一决定引来军中内讧。许多忠于大明的将士不愿投降，想对左梦庚实施兵谏，逼其抵抗满清，以维护大明半壁江山。投降派和抵抗派各占一半，僵持不下。而此时李国英的态度就成了关键。他回到营帐之中，闷闷不乐，犹豫不决。其时他的发妻胡氏劝他坚决抵抗，为国捐躯，名垂青史。她对丈夫讲了一大堆的道理，又拿岳武穆和文丞相的事例激烈他。可李国英还是未能被其说服，但也有动摇的迹象。就在这时，李国英宠爱的小妾黄氏走了进来。就在向胡氏施礼的过程中，她忽然掏出一把匕首来，直达胡氏的心脏。胡氏根本没发觉发生了什么事，就立刻躺倒在地，一命呜呼。
“你这是干什么？实在太大胆了！”李国英惊诧万分。
“老爷，我这是为你好。老爷您是人中龙凤，迟早会飞上枝头的。如今大明气数已尽，老爷何必再为它卖命，而将大好前途葬送？前几天，我特地找人为老爷算命。老爷您虽无裂土封王的资本，却也有封疆大吏的命运。如果老爷现在为大明而死，这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何去何从，还望老爷明鉴！”
此话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国英心中大叫，说得对啊！如今大清已攻破南京，弘光帝也成为瓮中之鳖，大明的灭亡已是指日可待。我又何必为了所谓的虚名，拿整个家族来为大明殉葬，而放弃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呢？
于是他立马决定跟随左梦庚降清。这二十年来，他带领其手下的辽东旧部，左冲右突，为歼灭投靠南明的李自成余部——大顺军立下了汗马功劳，又与康熙二年（即永历十六）在茅麓山取得决定性胜利。李自成义子李来亨及余部全部自杀。清廷眼中这颗最后的大钉子终于被拔掉了。李国英也因此能够总督四川，成为清廷首位封疆大吏。
李国英也没有忘记黄氏，若不是她的话，他说不定当年真的一念之差为大明殉葬了，早成了鬼雄，也就不再有今日的大好前程了。他因此将黄氏扶正，黄氏也一下子成了总督夫人。黄氏为他所生之子也有了尊贵的身份。
这个黄氏，还真是贤妻良母。一方面，她竭力支持李国英，哪怕是在李定国对其行成合围之际，黄氏也劝李国英一定要支撑下去。此时，军中已有许多人商议应该投靠李定国了，可黄氏坚决说李定国其人时运不济，不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果不其然，由于大西军发生严重的内讧，战斗力急速下滑，李国英也因此逃出生天。
另一方面，黄氏也对李国英唯一的女儿李梦瑶视如己出。李梦瑶是李国英另外一个小妾章氏所生。那章氏刚生下梦瑶不多久就死了。黄氏将梦瑶接到身边，精心抚养，不让她受任何一点委屈。梦瑶一直以为自己是黄氏所出，等其及笄才得知真相，不由得大为感激。
自从听信了黄氏所言，李国英诸事一帆风顺，你叫他如何能不感激？如今发觉黄氏已成刀下之鬼，叫他又如何不悲从中来呢？
可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因为杀死黄氏的凶手还没有走远。而其下手的目标绝对不是黄氏这个妇道人家，而是冲着自己的首级去的。若是现在就开始悲伤而放弃了警觉，自己也会把性命葬送在这里。
李国英立即穿好衣服，手持一把宝刀，小心翼翼地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外的时候，一道寒光从斜刺里刺了过来！李国英大骇，连忙用刀架住。
那刺客是一个蒙面人，个子不高，身手非常敏捷，一套剑法非常娴熟，让李国英只有招架之功，无半点还手之力。
眼见得李国英就要命丧于此，但那刺客好像气力不济，每到关键时刻像是使不上劲似的。这让李国英数次逃出生天。渐渐的，李国英竟然有了喘息之机，感觉不再那么吃力了。
“你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刺杀于我？我妻黄氏跟阁下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为什么阁下连妇人也不放过？”
“李国英，我们已经追踪你二十年，从南直隶一直追杀到湖南来。凡是有血性的中国人，恨不能饮你的血，吃你的肉，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至于那妇人，我本无心杀她，但我的飞刀没对准，本想一刀致你于死地，没想到让她成了替死鬼。其实她也该死，若不是她怂恿你卖国求荣，你也不会堕落如斯。”
这看来是个非常年轻的刺客，江湖经验严重不足。需知现在的李国英已处下风，纵然一下子还搞不死他，但只要沉住气，不愁找不到机会给他致命一击。这刺客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字，在气力和招数上自然就不会尽全力。李国英拼命抵抗，感觉轻松了许多。
“你们这些逆贼，不明白我李国英的一片苦心。大明气数已尽，大清时来运转，正是天命所归。若是人人都归顺大清，天下自然就会太平。我正是为平叛而来，剿灭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逆贼。若没有了你们，天下就会复归太平，人人安居乐业，太平盛世就会到来了。”
那刺客听闻此言，肺都气炸了。他还从来没听过这么无耻的言论。以往他用民族大义呵斥那些降清的大明官员，对方都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无言以对，有的甚至当场就自杀身亡。可没想到今天的这个李国英竟然是无耻到极点，颠倒黑白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听闻他的话，感觉满清鞑子进入中原到处烧杀抢掠反而是天大的好事，拼命抵抗保家卫国反而成了十恶不赦。在急火攻心之下，他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语句来反驳他。于是，他也只有用更凌厉的攻势来回击他。
俗话说，心热吃不了热豆腐，那刺客的攻势虽然来得快，可章法全乱了，加上他的气力渐渐不济，李国英不再处于那种绝对危险之中了。
正在这时，数十个留着辫子的士卒迅速地走了过来。他们有的手中拿着长枪，有的手中拿着木棍，有的甚至还拿着火枪。原来他们的打斗声惊醒了总督府的亲兵，他们迅速地赶了过来。
这下李国英彻底脱离了危险，有了这些亲兵的护卫，不但他性命得以保全，还能拿下眼前的这个刺客。只见那刺客全无招架之力。任他武功之高，可这些亲兵也是个个身怀绝技，能作为总督府的护卫，自是非同凡响。不一会儿，那刺客身上就中了几刀。屋漏偏逢连夜雨，火枪队也开始发威。一时间，烟雾四起，火光直奔那刺客而去。眼见得这刺客命不久矣。可没想到这刺客也并非等闲之辈。他立马放出一颗烟草弹，一时间乌烟瘴气，众人的眼睛都被呛得睁不开。等到他们终于能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刺客早就无影无踪了。
“总督大人，他跑不了的。我已经通知手下，在客栈的各出口严加把守，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一个亲兵头目跪在李国英面前，汇报道。
“啪”的一声，李国英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现在不是说大话的时候，你们要时刻掂量自己的脑袋。你们若真是尽忠职守的话，这刺客也就不会进来了。还不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报，东南角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刺客！”
“报，西北角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刺客！”
“报，已经找遍了所有的客房，没有发现刺客！”
……
听了这些汇报，李国英大为光火，可他还是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若是随行的郎中叫他不能动火，他早就把这些个酒囊饭袋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这家伙身受重伤，应该不会走远的。你们这些家伙，平时我对你们也不薄，怎么关键时刻就是派不上用场呢？赵明，你到底怎么调教的手下？”
原来这个赵明，正是那天协助雷嵩围剿众豪杰的那个赵总兵。
他听得李国英如此震怒，心中不由得非常惶恐。他连忙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一边磕，一边说道：“大人息怒，我们真的没有偷懒，我们已经将整个客栈，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
“真的吗？难道他长了翅膀飞了不成？你们真的什么地方都找遍了吗？”
“是的。”赵总兵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就只剩下小姐的房间了。”
听闻此言，李国英大叫不妙。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梦瑶年方十七，毫无武功，正是刺客挟持的最好的人质之选。除了儿子，他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他视她为掌上明珠，对她宠爱百倍。若是她有什么闪失，他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连忙跑去女儿梦瑶的房间。只见那房门紧锁着，他心里有点慌了，连忙敲了敲。
“梦瑶，你在吗？是爹爹啊，快快开门。”
就在这时，从里面传来了一阵水的响声，又传出清脆的少女的声音：“爹爹吗？我正在洗澡。等我洗澡完了，我就会出去的。”
李国英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梦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蒙着面的刺客？”
“没有啊。我刚睡醒，感觉有点热，就弄了点热水，准备洗澡后上路。”
梦遥的声音很是正常，一点慌乱的迹象也没有。李国英这才放下了心，回到自己的房间，寻思如何处理黄氏的后事。
那么那个刺客毕竟往何方去了呢？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