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爽随着打开的门往外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头戴冠帽,身穿青色大袖衫,腰系丝绦,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再看那少东家对这男子扮个鬼脸,从椅子上下来,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那男子摇摇头,叹口气,半是怜爱、半是责怪的说道:“一个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丫头......丫头.......丫.......头.......
李爽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丫头是怎么回事,这人又是谁?自己在干嘛?陪着小丫头讲了半天故事?想的李爽想骂街。抬头见那男子站在门口,对他一抱拳:“这位老板,我那孩儿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李爽赶紧起身,抱拳道:“哪里哪里。”
“这个......徐老板,我们此来......”李爽刚要套套近乎、拉拉家常,却不想那徐非伸出手来,止住了李爽的话头。
“我知道你们所为何来,店中伙计跟我说了,刚才在门外,我也听到了一点。”徐非说道。
一提起刚才,李爽恨的牙根都痒痒,简直就是侮辱了智商啊,暗骂自己笨蛋,现在回想起来,那女孩身上明明有一种味道,一进门,檀香味很重,李爽没闻到别的,后来落座了,倒是确实闻到了一点点不同的味道,只是被檀香味掩盖,李爽没多想,待后来又被茶香吸引,倒是确实忽略了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味。明明该看出来男女的,却没看出来,还陪着她讲了半天故事,让李爽真是有点无地自容。
“那徐老板.....”李爽开口询问,却不想,徐非又一次伸出手来,止住了李爽的话。李爽心里这个憋屈啊,心说:刚才是你家闺女,把我当个说书的,现在你两次打断我说话,这一家子都什么毛病?心中暗暗不爽,却不能表现出来。
“此事休要再提,那个东西是先祖所留,又是戚爷爷所用,只是我们这些个后世子孙不孝,才让神器蒙尘。如今若要再发卖了,如何面对祖宗?”徐非这孝字说出来,倒让李爽不好再说话了,这年头的人们对“孝”看的非常非常重,谁家卖了祖宗的东西,会被全世界戳脊梁骨的。
“徐老板此言差矣。”李爽不肯放弃,开玩笑,爷们儿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连个底细都没摸到,就这样讲了会故事,被打发走了?门都没有,打定了主意是要咬下一块肉来:“想那徐氏先祖,心怀报国之志,忧国忧民,才会拼了命,打制了这件神兵利器,为的便是能让戚爷爷拿着它上阵杀敌,扶国保民。现如今东虏屡屡犯境,烧杀抢掠不下倭寇,大明的子民惨遭屠戮,我虽然是一介书生,不才尚且提枪上马,与那建奴拼个死活,这位常大哥,出身行伍,勇力非凡、武艺精湛,更是将身家性命抛之脑后。我大明凡此壮士不胜枚举,这样的人拿着这样的神兵,才不负了令先祖之所望。总好过每日里将这神器供奉起来,做个玩物。”李爽趁着徐非没有打断,赶紧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
“.......”徐非略一思索,说道:“话虽如此,只是,这枪如今已经用不得了。”
“用不得?我看这枪头锋利,只是有些锈迹,只要加些钢铁,回炉打造,便能重新成为一件利器。这种技艺,在兴云铁铺手中,不是难事吧。”常勇忍不住接口。
“壮士,有所不知,打制普通铁枪不是难事,我兴云铁铺有的是能手,那铁枪质量拿出来整个大明无出其右者。只是,这戚爷爷的长枪有所不同。”徐非重新命下人换了茶水,让李爽他们坐下,慢慢说道:“但凡兵器,打制总有一些技巧,这些都是一代代传承,有些人掌握的技巧不纯熟,火候不到,出来的兵器总是差那么几分,因此上有了高下。这戚爷爷的长枪,说起来也不复杂,只是这手法却是平尽了先祖一生所学,两位想必也看到了那枪头倒卷千层浪。”
“倒卷千层浪?”李爽回想起枪头上一层层的波浪纹反着向上,心说这名字倒是有几分雅,点点头说道:“正是,不瞒你说,我等为先祖的手艺折服。”
徐非苦笑一声:“折服?当然要折服,你可知这手法有什么好处?”
李爽心说我哪知道,后世我是个老师,前世是个公子哥,我又没打过铁。扭头看看常勇,常勇眉头皱了起来。李爽心说要遭,这事要完。
只听常勇说道:“我略有耳闻,平日里打兵刃要求的是兵刃光滑、平整,这样戳进肉里能畅通无阻。我听说有一种打兵器的大师,能打出波浪纹。”
李爽心说:波浪纹不稀罕啊,怎么听着跟有多神奇似的。眼神瞟过去,询问常勇。
常勇接着说道:“实际上,那些不是波浪纹,那是在打造兵器时候的火纹。特殊的手法,我也不是很懂,只是知道这种纹路打的时候经过不断的淬火、不断的打,最终在平整光滑的兵刃上出现的一种像水波纹一样的纹理,但是摸上去,却是什么都没有,这纹路是印在上面的。”
“而且,传世之做,只有波浪纹向这前的,一层层到刃尖,这样整个兵器在打造的时候从粗到细,不会折断。”徐非接着说道。
李爽好像懂了,又觉得有点扯,在后世工业化的时代,很难想象这个年代打制兵器的样子,脑中呈现的还是各种机械压制、打磨的景象,不自觉的露出了一脸懵逼样。
“相对来说,波浪纹间隔越大,说明这工匠手艺越不好,相反纹路间隔越小,兵刃之上纹路越多,说明这铁匠手艺越好。打出的东西越锋利,上阵杀敌时,据说会有一种山呼海啸的声音,震人心魄。”徐非说道。
常勇也在一旁缓缓点头。
“这世间,能打出如同戚爷爷神兵这样纹路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就连......我们徐家那铁丝塘的本家,也是没有的。”徐非无奈到。
“那个.......我不是很懂,这个东西跟修复有什么关系?”李爽问道。
“这位李公子.....”似乎是看李爽年轻,徐非不自觉的换了称呼:“这么跟你说吧,这手艺只有先祖会,别人真是硬要修复,不光修不出原来的模样,还会把这兵器给打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