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温柔的残酷
柏之摩在医院里持续昏迷了十二个小时,陈先生已经回去了。
穆穆倪守在柏之摩的身边不愿走,她不是因为关心他,而是不想欠柏之摩什么。
校长也来过医院,后来也因为有事先走了。
唯一还和穆穆倪留在医院里的,只有长孙蝶男,他一句话也没有和穆穆倪说。两个认识的人枯坐在病房里十多个小时,居然一句话也没说,这种事其实相当恐怖。
一直到入夜,病房里熄了灯,护士给他们两人搬了躺椅,穆穆倪躺在上面依旧睡不着。
长孙蝶男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突然开口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理你吗?”
“不知道。”穆穆倪如实说,而且因为夜色太黑的关系,她看不清长孙蝶男的表情。
长孙蝶男停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对爱情的奢望很小吧?也不想求什么,只是想要一个男生疼你。他有没有钱不重要,只要关心你、哄你、爱你、心疼你就好了。”
穆穆倪回答说:“大部分女生都这样,当然除了一些拜金的。”
“你觉得自己的要求很低?”
“不然呢?”穆穆倪不高兴地回答,她不知道长孙蝶男想要说什么。
“其实你和拜金的女生有差多少呢?她们要物质,或许要男人花一生的精力去赚钱供她们用。可是你要的是精神,你要男人花一生的精力去对你好,不是一样的吗?”
“我也会对那个人好,也会为他付出。”穆穆倪不满地说道。
“但是你不喜欢柏之摩,因为他没有做到你要求的那样对你好。”长孙蝶男说,“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和大多数人一样,你只会注意自己的付出,不会注意别人的付出。你自私得令人恶心。”
“我不爱他,那是他喝醉酒乱说的!”穆穆倪受不了这样无妄的指责。
“你觉不觉得柏之摩很傻?他明明不懂得情感,却要去寻找所谓爱的真谛。”长孙蝶男说,“我们都太渺小了,世界太大,知识太多,于是我们学会了重点。你知道你永远不会变成像柏之摩那样的人,因为你没有他的智商。”
“你到底想说什么?”穆穆倪问道。
“我想说,你只是个凡人,你不会注意重点之外的东西,你不知道就算你的智商和柏之摩一样,你也永远不会变成他。因为他有颗不屈的心,他明白很难找到答案,但他仍然愿意去找。而你却没有在意他的付出,你担心被陈先生知道,担心自己,忘了别人。”
穆穆倪无话可说,她知道确实如同长孙蝶男所言,她这样并非很好,但这并不完全是她的错。
长孙蝶男站起来走近了她,他亲吻了她的额头,难过地说:“其实我不是针对你,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受伤的,但是大多数人愿意伤害别人,不愿意伤害自己,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穆穆倪抬头的时候,看到长孙蝶男的眼眶里居然凝满了泪。他说:“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我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除了你们。而我和厌世的人相比,最大的不同是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长孙蝶男看着穆穆倪说,“美得让人有些难以承受。或许你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我想你一定感觉得到。”
穆穆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很少见到长孙蝶男这样子。
这个人即使温柔起来,也带着他特有的残酷。但现在这种残酷却让穆穆倪觉得释放,她终于哭了出来。
长孙蝶男看着他手机里的视频,他收养的一只猫和一条狗睡在一起,他口中的美,大概许多人都难以明了。
在两个人的情感都各自汹涌着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柏之摩突然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哭哭啼啼的了?跟小孩子一样,吵得我睡不着觉啊。”
“你醒了?!”穆穆倪惊喜地回头问柏之摩。
“嗯。不过我又要睡了。你们别吵,有什么好哭的,不要怕黑啊,真是的,比我还胆小。”柏之摩嘟囔着说,翻了个身,便又睡过去了。
穆穆倪和长孙蝶男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起来。
“不要理那个胎盘。”长孙蝶男笑起来对穆穆倪说。
穆穆倪在心里感叹着,看来撞一下车也不会改变柏之摩,并且他似乎完全不将这次车祸和当时说的话当一回事。
2.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柏之摩出院的当天,长孙蝶男和穆穆倪一起去医院接他。
但当他们去到病房里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床,还有随风飘摇的窗帘。
穆穆倪问了一下旁边的护士,护士说柏之摩提前出院了,而且给他们留了一封信。
“那个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啊,难道他脖子以上的部位全都是假肢吗?他不是个天才吗?他的智商都装在哪里啊我靠!”长孙蝶男怒骂道。
柏之摩留下来的信上写着:
别了,诸位。在没有找到爱情的真谛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身为一个伟人,我可以被毁灭,但不会被打败。
“算了,回去吧。”看完那封信后,长孙蝶男无奈地说,“我还真不信那家伙能跑哪里去。”
而在回去高加索山的路上,他们便遇到了柏之摩。
确切地说,是在离高加索山五十米外的草坪上,穆穆倪和长孙蝶男发现了柏之摩。
草地上支起了一个巨大的帐篷,帐篷里亮着灯。
柏之摩在帐篷外面,弯腰在旁边的石头上写着奇怪的文字,然后将石头摆在帐篷四周。
看着向他走来的穆穆倪和长孙蝶男,柏之摩狡猾地笑了。他笑着说:“不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我一巴掌抽死你!”穆穆倪大叫着就要冲上去,现在她越来越明白为何校长要给这两个人找保姆了。
“你可不要走进来哦。”柏之摩指着将帐篷围成一圈的奇怪的石头说,“这可是我最新解开的亚特兰蒂斯古文字的诅咒哦,走进这里的人会被诅咒,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哦。我劝你还是不要强迫我的好。”
长孙蝶男冷冷地瞄了柏之摩一眼,对穆穆倪说:“我们回去,不要理那个胎盘。”
柏之摩冷冷地回答道:“即使你是长孙蝶男,我也是不会和你回去的,而且我是不会不理穆穆倪的。”
“他说的胎盘是指你!”穆穆倪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她知道柏之摩以为长孙蝶男口中的胎盘是指她。
柏之摩坚决地反驳:“无论从数据和理论上来说,他说的胎盘都不可能是指我。”
“算了,不要理他。”长孙蝶男对穆穆倪说,“我们先回去,那家伙受不了自然会回来。”
穆穆倪左思右想,觉得柏之摩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晚上的时候,她在高加索山终于忍不住对长孙蝶男说:“那家伙不会饿死的啊,他不要我去打饭,大不了自己去研究院打饭就好了啊。所以他可以在帐篷里住很久不回来吧?如果校长不勒令的话。”
“那家伙脾气一上来啊,校长那死老头也拿他没办法的……不过我知道他总会回来的。那家伙没钱了对不对?你要饮料吗?”长孙蝶男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冰箱。
“嗯。”
“所以,你觉得那个零食怪物,没有零食吃会不会回来……”长孙蝶男说着便愣住了。
因为冰箱空了,冰箱里的所有零食全都不见了,只有一张字条飘了下来,上面写着: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一直以来都冷静镇定的长孙蝶男也忍不住摔了一下冰箱的门,狠狠地骂道:“我了个去!”
这天晚上的时候,穆穆倪突然接到陈先生的电话。他说:“你和柏之摩谈恋爱了?”
穆穆倪本来想回答他说没有,但不知为何,却说不出话来。
陈先生看着她没有反应,又在电话里说:“前几天我跟她说了结婚。”
然后两个人都静静的,不再说什么。
一会儿之后陈先生挂了电话,他坐在沙发上,微笑着。自从那天柏之摩出事后,他的心一直疼痛莫名。但为了穆穆倪那么一个在校女生心痛的话,大概是会被人嘲笑的。
3.亚特兰蒂斯
柏之摩也真的就在帐篷里住了下来。
穆穆倪每天在高加索山的窗户上,看着楼下的帐篷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个解不开的疙瘩,所以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校长。
校长走到柏之摩的“新家”时,看到柏之摩在帐篷里玩电脑,他抬脚就要进去。这时柏之摩回过头来,满脸惊恐地对校长大喊道:“不要动!”
校长愣了一下,抬起来的脚也没敢放下去。
柏之摩走出帐篷外的圈子说:“哎,还好我看到了,不然就麻烦了。”
“怎么了?”校长奇怪地问道。
“你看到这一圈没?”柏之摩指着地上的那些圈画着古怪花纹的石头说,“是我最近拼凑起来的亚特兰蒂斯文字,是个诅咒来着,还好你没踩进来,不然就会永远消失在这里了。”
校长笑着说:“想不到你还这么关心我啊。”
柏之摩想了一下说:“严格上来说,我不算关心你。如果你先将我的博士毕业证明发给我的话,你就可以踩进来了。我刚好也希望有个实验品。”
校长尴尬地咳一声说:“那别人要怎么去你家里找你呢?”
“像个绅士一样按门铃就好了。”柏之摩按了一下他门外的一个小按钮,然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说,“这样我就会知道有人来找我了。”
校长看着柏之摩那在草坪上,连内部都一览无余的帐篷,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环境还需要像什么绅士一样的按门铃啊。
他说:“你不回高加索山了?”
“不回去,在我找到真爱的真谛之前。”柏之摩摇头说。
“可是我不想让你在这里住,你会影响学校的美观的,这里是属于我的地方。而且你要抛弃高加索山了吗?伟大的普罗米修斯先生。”校长如是说道。对于无比了解柏之摩的校长来说,觉得劝他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事,至少相对长孙蝶男来说,柏之摩好对付千百倍。
有时候校长也会感叹,为什么这两个天才的性格这样怪异,还是说所有的天才都是这样的?
和两个男生日夜相处,从他们高中的学业开始,都是校长亲自教授的。他有时候已经把这两个古怪的男生当成儿子来看待了,有时也会觉得多少有些可爱。
但这次柏之摩似乎真是下定了决心,他回答校长说:“我知道。但如果我不明白爱的真谛,我觉得我会一直被困扰,那样我无法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我不敢回高加索山,我没有颜面面对我的故乡!而且我不想被穆穆倪看到我失败的样子!”
“哦?”校长听完后笑了起来。
爱的真谛?穆穆倪?校长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东西,他觉得这并非坏事,至少以后多了一个可以管束柏之摩的人。
而说服穆穆倪,总比说服这两个男生容易。
校长心里有了别的计较。他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过爱的真谛……其实你可以找穆穆倪了解一下,和她尝试一下,便会明白爱的真谛的。”
“她那个智商会知道?这不可能!”柏之摩大叫了起来。
校长想了一下,便笑着说:“那是女生独有的天赋,你明白吧?不然你一辈子都不明白爱的真谛。你不会想永远做个平庸的人吧?”
“我不想。但天赋……就像游戏里的职业天赋那样的吗?别人没办法做到的?”
“是的。去找穆穆倪吧。”校长狡猾地笑着说,“我走了。”
校长走后柏之摩在帐篷里想了几个小时,其实去找穆穆倪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不知为何,心底里总有另一个自己让他不要去找穆穆倪,他不愿意在自己不够伟大的时候,和穆穆倪见面。
他一直想到傍晚。
太阳夕下的时候,总会有些人来学校里散步。
柏之摩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生,那小女生穿着花裙子,打扮得十分可爱,似乎是来校园里游玩的。柏之摩回帐篷拿了个棒棒糖过去,对那个小女生说:“您好,请问你能和我尝试一下,让我明白爱的真谛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女生打量了一阵他那头棕色的头发,还有挺得像外国人一样的鼻梁,还有那个超长的下巴,便哇一声,哭了。
小女生喊着:“妈妈,有人欺负我!”
柏之摩愣了一下对那小女孩说:“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劝走他,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要和我尝试一下,让我明白什么是爱的真谛。可是你要讲信用,不能我赶跑他你就毁约。怎么样?我们拉钩?”
而此时,小女生的母亲正从不远处朝着柏之摩狂奔而来,一路风尘滚滚,妈妈的爆发力犹如一头发狂的野豹。
从穆穆倪习惯了高加索山后,她就经常赖在三楼的客厅里。
虽然有两个古怪的男生在,但是这里的环境比学生寝室好太多太多。
客厅里有个大电视,还有游戏机什么的,冰箱里又有零食。长孙蝶男总是习惯在高加索山放一大堆零食,虽然他自己不怎么吃。
虽然不喜欢柏之摩最近的作为,但不得不说的是,柏之摩住在外面,穆穆倪也有些乐得自在。因为少了柏之摩那个惹祸精,长孙蝶男最近又变得十分乖巧,穆穆倪倒是省了许多事。
所以她现在每天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玩微博。
说起微博,最近穆穆倪还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事。
长孙蝶男走出房间时,穆穆倪叫住了他,说:“你过来看看,柏之摩在微博上写小说了。”
“哦?”长孙蝶男愣了一下,也凑了过来,看到柏之摩连续在微博上发表一部叫做“现代社会理性金钱关系与感性的冲突,关于我的爱的真谛之路”的感言。
其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
当公主慌乱地回头时,我扑向了那辆失控的列车,推开了它。作为一个伟大的、完美的男人,我知道我应该这样做。那时我觉得我就要死去了,可是,我活下来了,我举起了列车的车头,拯救了公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公主,但这再一次,印证了我威猛的外号。如果不是那位公主,即使换成别的智商不高的女生,我一样会拯救她们,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社会义务和表现。而我关于爱的真谛的路一直在继续,我不会像世上的男人那样迷失,我只是坚定地、沉着地、英勇地一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