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个贱婢，下手就不知道轻点儿？这可是前朝官窑里出的冰釉茶碗，把你卖了都买不来一只。笨手笨脚的，赶紧滚出去，看见你恶心。”
见面前的女人粗着脖子骂，荀音沉只好低着头退了出去。
被骂是常有的事，被尚书夫人就更不少见了。府里上上下下百十几个丫头，只要是年轻好看的、多和尚书大人说了两句话的、被府里的两个少爷多看两眼的，就会被打断手脚卖去了青楼。
要不是荀音沉长得难看，脸上一道大疤，还驼着背，她也不能在府里待地这么安稳。
她攥着拳头躲在墙角冷笑，大晋从来都是这样，身处在高阶的人对下等人就会有随便辱骂殴打的权利。纵使是平头百姓，也得被地主乡绅呼来喝去。所以，尚书夫人这样的人也不会就这么一个两个。
荀音沉进府做丫鬟，是一个月前的事。
王尚书府上出命案是常有的，整个罗阳县没有人不知道。住在尚书府附近的人还时常在茶楼里，添油加醋地跟别人说，昨晚尚书府又有女人遭了罪，那惨叫声啊，啧啧，听起来跟挨了千刀万剐似的。叫声到三更天就停了，然后就听见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声音，估计又被扔到哪儿乱葬岗里去了。
荀音沉踩点过好几次，果然如他所说，她有两次见过真的有人被抬了出来，裹着凉席也看不清什么模样，看头发应该是女子无误。
后来街上越传越离谱，大约就是尚书大人当初纳的妾勾引完这王尚书，又去勾引了他儿子，后来事情暴露后父子俩大打出手，惹怒了这王夫人，最后把这小妾打了出去。从那以后王夫人就跟留下了心病一般，只要是府里的漂亮丫头婢女，稍有点过错就会挨打挨骂。听说王尚书的其他小妾，也都被折磨死了。
这事儿别人听去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死的大多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丫头，生死拿度那是人家尚书府的事儿，别说尚书府府有权有势，就是真的闹起来他们也不是没有理的。
但是一旦被有心人听了去，这事儿就变得不一样了。比如这事儿传到了荀音沉的耳朵里，事情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躲在墙角的荀音沉扬起嘴角笑了笑，抬头看了看日头，就到王夫人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了。昨晚踩点的时候就听见府里管家说买丫鬟的事儿，荀音沉正好赶个巧儿，一大早就在门口守着。
她抱着“卖身”的牌子往门口一蹲，刚见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夫人扭着胯出来，就赶忙冲了上去，拿自己脏兮兮的脸蛋往她的裙子上蹭，“夫人夫人，您府里缺不缺丫鬟，就一两银子，我会认字儿会干活，力气也大！”
“哪来的叫花子，赶走赶走！”王夫人捂着鼻子一脸嫌恶，赶忙使唤丫头把这个要饭的赶走，看着一身脏兮兮的荀音沉，刚瞧见正脸儿，就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哎哟哟，这个长相，要吓死人啊！”
荀音沉傻笑着又挤了上去，驼着背弯着腰，拼命拉扯她的衣服说，“夫人您慈悲心肠，就收了我吧，我人老实会干活，吃的也不多！”
人老实，王夫人看着她的脸皱皱眉头，嗯，招这种丑丫头在府里也放心些，就是她有心勾引相公儿子，他俩看着她这张脸，也只会想吐出来。
“行吧，环儿，带她进去见管家吧，也省的管家出去找了。还真会挑时候，正好府里缺丫头。”王夫人一说完，又赶忙用手帕捂住口鼻，喊上陪同的丫鬟一扭一扭地搔首弄姿地走了。
哪里是会挑时候，我可是专门在这儿等着你呢！荀音沉心里暗想着，面儿上看着环儿傻呵呵地笑，“劳烦姐姐带路了~”
环儿看着她那张脸也吓得直拍胸脯，“你可少说两句话吧，免得坏了规矩，钱还没拿到就被打出去了。”一时又觉得说错了话，噤口不言语了。府里常有丫鬟被打杀，这都是管家叮嘱过不能乱嚼舌根的事儿，她刚刚差点就犯了规矩了。
荀音沉也没有再问下去，唯唯诺诺地点点头，乖乖地跟在后面，四处打量宅子。不愧是礼部尚书，这四进的宅子，没人领着还真难找。这边一排黄铜瓦当，那边院子里一块大理石凉桌，上面还嵌着一颗大金珠，走道两边养荷花的水缸都是官窑青花瓷的。
王罗成啊王罗成，你这样露富，怎么上头不派人来查查你？不过，京城皇家不来查，我可要帮他们查查啊。
荀音沉笑笑，第一步踏出来了，后面又有得忙了。
这个王管家精瘦精瘦的，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也是，在这种地方好人也爬不动这个位置。他看着荀音沉那张脸，嫌弃的转过头，“这卖身契，在这儿摁个手印。”
“嘿嘿，管家大人，不能写名字吗？我会写字。”
“哟，看不出来啊，你怎么认得字的？”王管家眯着眼看着她。
荀音沉挠挠头，抓起笔在纸上写，“以前我家隔壁是个穷读书的，跟他学过。但是我娘说，京城里头规定，小姑娘学识字也没法考状元，后来就没学了。”
管家拿过纸，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阿梅”两个字，又看了看她脸上的疤，“你的脸是怎么了？老话说字如其人字如其人，嘿！真应了这句话。”
“前年家里走火，给烧的。爹娘哥哥都烧死了，房子也没了，一点儿能当钱的都没有。”她揪着辫子上的草，后面的话嘟嘟囔囔的，“我无依无靠，又没有钱，这几年都是到处打散工，沿街讨饭，才活下来的。”
嗯，就算她不说，大伙儿也都能看出来。管家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也不想听她啰嗦，挥挥手便让她出去了，“行吧，丽儿带她下去干活吧们。就做些粗活，别让她洗衣服进厨房。”
这个丽儿一脸不情不愿的看着她，嫌恶的说，“走吧！”荀音沉应了下来，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等了十年了，复仇的计划终于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