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幽冥涧
初云、风铃、澜、琴画与李晋东、青鸾打点行装上路。
澜的本意是只她与初云、风铃三人前往,奈何菁云命青鸾前往协助,柒公子被留下来照顾公子白、刘晋林与李袈澜,白雪领着十二长老协助菁云协防,血丹阡陌和猫妖千面由云裳照料。李晋东以左右他与琴画都闲着为由,即然青鸾都去了,没理由他不去?
澜揉了揉眉心,未来种种幻像相叠,一片红色血雾。每一个选择都决定他人生死,她反而无法做任何定论,但凭初云与菁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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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之前,李袈澜受澜的邀约,去了幽冥城主的画室。
画室正中一张横幅彩锦,漫山的红色杜娟,花丛中,一双青衣少年在花丛中自在舞剑,一琴一笛,两名少女相互依偎于高大的杜娟花木下,乐声悠扬,欲脱画而出。
余下其他画作,多以城主夫人菁云为主,或持扇,或执素,往后人物增添了稚子、顽童,一一看去,倒觉得分外温馨浪漫。
李袈澜初时只是皱眉沉默,慢慢的倒被画中意境吸引,渐渐看得出神。
澜在书案的画筒中抽出一轴画卷,画卷有别于旁的,轴上以密密的红色丝线缠绕,澜唇角带着轻笑,递给李袈澜,见李袈澜仍然心有芥蒂的样子,塞到她手里,帮她展开。
一寸一寸,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亭一廊,均是李袈澜再熟悉不过的场景。终南山一处山腰中,亭台水榭里,一株木莲开得正盛。约午后的光影,花下卧着一个略嫌憨态的少女,身量略嫌不足。
李袈澜怔怔的看着画,澜的声音轻柔的响在耳边:“这便是当年,袈与蛟比画时所绘。”
言毕,澜飘然离去,只留下李袈澜怔愣的看着那幅面,画面延伸,一名红衣男子轻轻俯身,为她取下发间的花瓣,唇角含笑,目光温暖,只轻轻在额角映上一吻,渐渐隐去。
李袈澜的心底像是深重的阴霾天里,云际间漏下长长的一道光线,瞬间透亮。那个总是唇角含笑双目温柔的看着自己的那个男子,什么时候,把自己放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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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袈澜收了画,便去找初云,緾赖着要回建康,初云无法,只得允了。刘晋林自然是携了四女跟着回去,李英林自是跟着返回李家。风铃不放心她,便放了云霞在她身边,嘱咐她勤加修炼,不可懈怠。
安排妥当,六人飞渡忘川抵达彼岸,开始鬼域之行。
掠过成片的彼岸花,翻过一道山脊,便是一个盆地。红色的山谷,艳红似血的河流,触目所见皆是鬼魂,如奔涌的波涛一样向盆地中央涌动,盆地中央方圆十米内一身白衣的男子骑白马持斩马刀立于正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挡之勇。
青鸾定定看着盆地正中的男子:“先秦战神-白起?”
昔日长平之战,杀神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兵,一直为后世所诟病。澜见了这满目冤魂愤而奔袭,不死不休,轻声道:“应该将那和尚带来,渡一渡这帮冤魂。”
青鸾闻言,哂笑一声:“他们哪里冤?两军交战,为国为自身,皆应至死方休,四十万大军竟然就降了?”李晋东道:“四十万降军,放不得,养不起,除了杀掉还能怎样?”
“君王无德、主将无能,最后落得一被坑杀的结局,怎么不冤!”风铃斜睇了两人一眼,“只是寻错了报仇的对象!”
初云却直奔白起而去:“白将军,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白起不发一言,竖起斩马刀,初云放出飞剑,护住战圈,两人四目相望良久,初云轻声道:“上不负君王,下不负布衣,将军为何为此执念所扰?”
白起摇了摇头:“战场只论死生胜负,白某自认无愧于心,也不知为何被人拘魂于此,征战不休,不知初云姑娘可有解救之术?”
风铃领了众人投入战圈,澜双手结一朵莲花印,轻诵三遍往生咒,幽冥火起,瞬间蔓延开去,将满坑满谷的怨灵尽化飞灰。幽蓝火焰过处,艳红的蔓殊沙华拱破焦土而出,开遍山谷。
初云见此情境倒愣了一下:“上天有好生之德,澜儿妹妹为何行此下策?”
“欲渡无舟!”澜只淡淡吐出这四个字,不再言语。初云一愣,旋即释然,带上白起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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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东李府。
彼时已近九月。这天,李袈澜、李英林、刘晋林与四美打够两个时辰,李袈澜第一个冲回房间打算泡个美美的花瓣浴。
宽衣解带,水汽蒸薰,花香袭人,整个人泡在浴桶里,云霞帮她推拿了几下肩膀,自觉惬意非常。闭目思量,稍后是小睡还是去廊下饮茶赏菊呢?
云霞怕她睡着,正欲陪她闲聊两句,忽听得屋顶一阵劲风,绿莹执剑踏破屋顶直入房内,云霞见了退往一旁:“你们这是魔怔了么?澡都不让人洗了?”
少顷,李袈澜裹着随手抓来的桌布,直打出屋外,十招分胜负,李英林见了鼓掌叫好!一看李袈澜的面色,忙低头背过身去。倒是刘晋林一边饮茶一边欣赏眼前的无边春光,唇角轻扬:“小袈澜,我发现你不穿衣服的暴发力比穿衣时要强大很多哎!”话音刚落,略带低沉的男声响起:“紫绡!”
一道紫色人影陡的自花间蹿出,剑光暴起,刘晋林顿时潇洒之态全无,横逸出去,堪堪避过,勉力招架。
琅琊王目不斜视脱了外衫与她披上,绿莹在边冲李袈澜打个千儿:“莹莹方才猜拳输了,下一场莹莹会助少主攻击任意一人,请少主示下。”
李袈澜摆摆手,笑看着紫绡将刘晋林的外衫剥了,低声问:“几时来的?”
琅琊王笑:“刚来,说是你们刚试练完了正在沐浴。”李袈澜笑着点头,又看向紫绡:“近日时局不稳么?”琅琊王略一点头,转过话题:“听小英林说你近日爱吃菊花羹?有没有余的,我也想尝尝。”
李袈澜娇憨一笑,唤过李英林陪着琅琊王,先跟着云霞去换衣裳,临行前低笑嘱咐绿莹:“被剥光前,你不许帮手!”绿莹应了一声,见李袈澜进了屋子,踏前一步,冲三位姐姐道:“你们仨也有份哎,下回他趁你们洗澡的时候偷袭你们怎么办?”
话音刚落,三女一起冲进战圈,一齐将手忙脚乱的刘晋林剥了扔进荷花池里,紫绡斜睇了琅琊王一眼:“听说这四位都是他的妾室哎!”琅琊王在她手上捏了一把:“你可别回去学给绿玉听。”紫绡笑道:“你要再敢见一个爱一个,我们也这样!”
琅琊王目光温柔:“哪有!”
绿莹坐在抄手回廊上,看着刘晋林:“夫君正好在水里练一个辰的筋骨,妾身去给您熬姜汤去,你乖乖的呵,小英林,看着你师叔呵,谁给他穿衣服谁就下去!”说完媚视烟行的去了。
紫绡盯着那背影忍不住低声道:“小狐狸就是花样多!”琅琊王听得不太真切,正要问,李袈澜披着长发,略施薄妆,着一件素蓝曲裾移步出来,琅琊王眼前一亮,道:“这才几日没见,生得益发楚楚……动人了……”
李袈澜不待他说完,直扑过去撞入怀中,双手掐住他的面颊:“你要敢学小晋林揶揄我,我就……”一眼看见紫绡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没来由的红了脸,松开手往后退去,叫琅琊王两手轻捏了面颊一把:“刚说你长大了,这又回去了!”言毕,被反拖着手拉去偏厅用膳食。
刘晋林泡在水里,无名火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掌击向水面溅了李英林一身,问:“你个没火性的东西,就眼看着别人把你师傅给骗走了?你还不跟过去看着?!”
李英林耸耸肩:“琅琊王对小师傅儿是发乎情止乎礼,相比而言,比师叔你要安全多了!”
刘晋林露出个不值一哂的表情:“安啦,小袈澜就算是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不会对她有兴趣的!”瞬间觉得周身寒光四起,众女目光如刃齐甩了他一眼,一齐扭过脸去各自去了。刘晋林忙示意李英林给他递衣服:“快!”见李英林不理他,两眼一怔,面露喜色:“风铃!”
李英林忙一把把衣服仍给他,回头哪里有风铃的影子,待醒悟回头,刘晋林已经穿完衣服在他身边落下,一手拍肩狠狠搂了一把:“风铃看上你哪点?”李英林挠挠头:“你知道了?”叫刘晋林一脚踹到水里:“小英林,我跟你没完!”
话音刚落,叫云霞一脚踹进水里:“刘晋林,没完了吧你!昨儿个谁答应我不找碴的?!”
刘晋林呛一口水,大喊了一嗓子:“凭什么她们对他比对我好!”
云霞一把拉了李英林出来,捧着簇新的一身衣裳,递向水里的刘晋林:“给,小姐吩咐给你新做的衣裳,你上回看上的,和大公子一样的料子,花色新绣的,小袈澜说你不喜欢大公子的花样!”扭头看一眼廊下:“新酿的桂花酿,新做的菊花糕,连绿莹都开始吃飞醋了,你还红口白牙的说小袈澜对小英林比你好?风铃姐姐就是风铃姐姐,别捎带上小姐!你再这么浑赖,别怨我回头不帮你!”
说完搁下衣服,拉了刘晋林出来,吩咐丫头小斯服侍两人去沐浴更衣,自去修复方才打斗毁坏的物件。听得偏厅传来一声弦响,一时失神不由得怔愣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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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鬼域,越过盆地,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平坦之地,约有百里之阔。当先映入眼帘的顺着山势的一片梯田,田中稻禾正绿,几尾小鱼在稻禾间追逐嬉戏,梯田之下,一条笔直的石板路,路两旁,左手梨园,右手桃园。
空气湿润,左手梨花带雨,微微的梨花甜香;右手,桃花似一朵红霞,燃烧天际,浓烈的桃花香气袭人。众人互视一眼,都停下脚步,一齐看向风铃。
风铃倒愣了一下,澜以手轻拭她的面颊:“妖纹都出来了,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风铃用手轻抚面颊,双目露出思索神色,澜眼角一跳,抓过她的手摸了把脉门,双目闪过烈芒,倒把其他人唬了一跳。
澜咬牙切齿的瞪了风铃一眼:“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仗着四千多年的道行,你怎么敢!”咬着牙把后面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看了青鸾一眼:“你的玉玲珑借我用下!”
青鸾正要解,澜示意不用,斜睇了初云一眼:“跟你当年怀小晋东的情况差不多!”初云与余下的人均张口结舌的看着风铃,白起神色微变,与澜相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澜打开玉玲珑上的神通,示意风铃暂时安身于其中,不到绝战时刻不许出来。风铃无法,只得应了,遁入玉玲珑之中。
初云待她遁了,才笑道:“不问经手人是谁?”澜横了她一眼:“某人的来生!”见初云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边走边说:“看来不仅未来被改写,还有人在改写历史!”
“这里倒有些意思,”琴画指着石板路尽头的一块界碑:“梨花涧、幽冥涧,桃花涧!”
“老规矩,走中间!”初云率先一脚踏前,叫李晋东一把拉住:“娘,让男人走在前面!”话刚说完,就被澜一把推开:“你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