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宋飞在院里活动筋骨。金色的阳光从袁寨的松柏树上一泻而下,树杈上面有个鸟窝,羽毛未丰的小鸟探出秃头,大嘴巴里红色的勾舌清晰可见。
里屋出来一人,唇红齿白,笑道:“老四,今天城东怡香院有位美人要被摘花(摘花:古代青楼行业破处的专用名词。姑娘十三岁第一次接客,谓之试花,十四岁就叫开花,到十五,就称摘花),听说人非常标致,吟诗作画、吹弹歌舞样样精通,去凑凑热闹吧。”他正是袁世凯的大哥袁世昌,也是妾室所生,从小在家不受重视,于是在外结识一帮浪荡少年,嗜赌爱嫖。
宋飞知道少年袁世凯风流不羁,怕拒绝了引起怀疑,便跟着袁世昌上了街。大街上肉铺里挂着大片的猪肉,空气里飘着小磨香油的味道,卖绒花,卖丝线等叫卖之声不绝。
两人路过项城土地庙,袁世昌突然停住脚步。土地庙前的一块空地上,新开了一个赌摊,摊前已围了一圈游手好闲之徒。一根四五米高的木杆立在地面,上方挂着土白布的幡,写着“大杀四方”四个毛笔字。幡下是一张八仙桌,旁边站着一位中年壮汉,牛眼狮鼻厚嘴唇,开口叫道:“小弟山东诸城人氏,初到贵宝地,献丑了。”
只见他从手里掷出两粒白色象牙骰子。这对骰子做工相当精美,八个棱角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然后,他手拿青铜碗,把落地旋转的骰子盖上,大喊:“来来来,六点以上为大,六点以下为小,六点庄家通吃,是大是小,买一赔一,买定离手。”
“世凯,你说这次出大出小。”袁世昌掏出几个铜板,准备试试运气。他最近因赌博欠了一大笔债,看那外乡人投掷骰子的手法貌似生疏,心里直痒痒,赌瘾犯了。
“一个四点,一个二点。”
那中年汉子揭开碗一看,果然六点通杀。袁世昌一连问了几次,宋飞说的结果都准确无误。于是袁世昌照着宋飞的指点买了几次,赢了几百个铜板。他大喜过望,拉着宋飞一阵狂跑:“四弟,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去怡香院凑热闹还不如我们自己摘花!”
一家新开的赌场,掷骰子的小二手段看起来比土地庙前那跑江湖的娴熟多了,内行人一看就知是专业出身,那小二口中喊了一声“流星赶月”,便把骰子往空中一扔,骰子飞速旋转,然后滑翔下来,落到赌桌。
可惜这些旁人眼里贼快的动作,在宋飞的瞳孔里,只能用两字形容:太慢!转动的骰子停下是几点,看得一清二楚。
不到半个时辰,袁世昌就把一个月输的钱都赢回来了。
这时,一位年轻秀气的公子和两位彪形大汉迅速朝两人靠近。那年轻公子面如白玉,娇若桃花,步伐甚是轻盈,身后的大汉敞怀露胸,腰里是一条宽宽的板带,右边掖着一把匕首,浑身透着一股骄横霸道。
那年轻公子来到袁世昌身边,轻声道:“公子,能否到里屋一叙?”
“我和你不认识,有什么好谈的?”袁世昌正赢得过瘾,不耐烦回了一句。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年轻人一挥手,两个壮汉面露杀气,拔出匕首冲了过来。宋飞学着电影里见过的一些拳法,猴拳、蛇拳、白鹤拳……胡乱应付了几下。他出手很快,两位壮汉瞬间倒地痛哭呻吟,那年轻公子面容失色退回屋内。
“四弟,早听说你在南京骑马练拳,功夫不错,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袁世昌大笑,接着赌钱,又赢了好几把。
宋飞提醒袁世昌怡香院摘花的事,他才一拍大腿,“四弟,现在我们有大把银子,今天让那位美娇娘好好伺候咱兄弟俩!”
怡香楼在当地小有名气,两层小楼建得精巧别致,一条清澈的小河穿流而过。老鸨儿叫李二娘,年轻时是秦淮河边当红的妓女,年长色衰嫁给项城富商,收养了几个漂亮的干女儿,把待人接客的技艺尽相传授。
袁世昌和宋飞赶到时,大堂里已人声鼎沸。只见锣声阵阵,李二娘手牵一位少女在二楼现身。那少女婉约秀丽,让人眼前一亮:一副鹅蛋型脸庞,水汪汪的眼睛,两条眉毛像柳叶,一对甜甜的小酒窝儿,身穿五彩暗花裙,显得身段儿苗条,头上一个蝴蝶簪,手拿一把绢扇,扇面绘着色彩浓艳的牡丹。
“姓沈,名小婉,原是苏绣世家的千金小姐,从小生得清秀聪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飞针走线出人意表。太平余孽打到苏州时,举家逃难,到中原时盘缠用尽,后来父母病故,舅舅看她发育较早,是个小美人胚子,一时财迷心窍,偷哄着将她卖给了怡香院。”李二娘边说边拿出一张卖身契传示众人。
楼下的求色之徒点头认可后,李二娘才宣布摘花规则:凡摘花者,需经过两关。第一关,斗钱,十两纹银起。第二关,便是斗文,需对得上沈小婉的对联,才可同床共寝。
听到规则,宋飞不禁对沈小婉刮目相看,她果然不是庸脂俗粉。
“我出二百两!”这时,一名歪嘴少年嚣张地闯了进来。此人正是项城有名的浪荡公子吴八,父亲吴嵩在京做官,他以前屡次拿白花花的银子想嫖沈小婉,但沈小婉闻他纨绔恶劣不愿相接。
吴八拉过一把椅子,朝内而坐,十几个如狼似虎的仆人腰挂一尺有余的钢刀,气势咄咄逼人,怡香楼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楼上的沈小婉见了吴八,花容失色,几乎呜咽地要哭起来,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呦,原来是吴公子,摘花的规矩不能坏,只要对得上我女儿的对联,她马上跟你洞房花烛。”老鸨毕竟见过世面,不紧不慢道。
吴八望着沈小婉玲珑的曲线和高耸的胸部,口水直流,赶忙催促沈小婉出上联。
“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沈小婉轻启朱唇。
这对联是当年王安石难倒苏轼的绝对,吴八眼睛睁得如牛大,恼羞成怒,朝仆人一挥手:“他娘的,今天一定要看这娘们下面那道口子是不是跟嘴巴这般顺溜?”
为首的仆人拔出刀子就要冲上楼去。青楼里一名青衣上前阻拦,被一脚踢翻,旁人吓得纷纷让路。
眼看那恶仆就要上楼,宋飞猛地一闪身,抓住那大汉的衣领,用力一扯。那人猝不及防,滚到楼下的狗窝旁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十余仆人很快气势凶凶围成一圈,向宋飞逼近。
宋飞脸上微带笑意,学着小说里的情节调侃:“诸位兄弟,想在这里练上一把?那我只好奉陪了。”
那些仆人被宋飞一激,齐声如恶狗大吼,同时出拳伸脚向他袭来。宋飞站定纹丝不动,就在拳脚要打到身上的一刹那,纵身跳出了围外,速度快得像凌波微步。他们收手不及,重重的拳脚全打在自己人身上,场面滑稽不堪。
吴八仗着自己在南少林练过三个月的功夫,也气势汹汹杀奔过来。宋飞如泥鳅一般小巧灵活,瞅准时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吴八口吐白沫,像一块木桩一样轰然倒地。仆人们见状,只好抬着他灰头土脸狼狈而逃。
沈小婉刚在楼上没注意到不起眼的宋飞,这时见他面不改色,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顿生好感。
宋飞正准备离去。老鸨儿一看沈小婉的表情,知道她已经中意,赶忙下楼:“公子且慢,你把吴少爷赶走了,这花理应你来摘。按规矩,你还得对上对联,和他出一样的价。”
“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宋飞在小说里看过这副对联,脱口而出。不过他身上没那么多银两,只好求助袁世昌。
袁世昌琢磨着让四弟欠自己的人情,日后好到赌场赢更多的钱,于是便拿出一百五十两银票:“四弟,我一会还得去城里给你二姐买胭脂,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李二娘接过宋飞的银票,喜笑颜开,赶紧吩咐丫鬟备上好的酒席。
丫鬟们铺陈完桌椅,有的张罗酒菜,有的薰香布幔,有的扫床铺设锦褥,有的插花扫地,最后还点上了满室红烛。待布置完毕,那卧室里已经是绮阁清华,湘帘幽静。
沈小婉殷勤地招呼宋飞入座,两人饮酒闲话,温馨融融。
“公子,我为你吹奏一曲。”喝得兴起,沈小婉从一名丫鬟手中取过一支玉萧,轻轻移近朱唇,盈盈地吹奏起来。
一曲“驾凤和呜”,音调清越,轻快亮丽,虽只是一人吹呜,却仿佛多种乐器合奏,啁嗽鸟鸣,回荡在空气中,让人神清气爽,为之欣喜陶醉。
宋飞看着眼前的佳人,美貌与才艺兼具,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公子,什么事情使你暗中高兴?”沈小婉放下玉萧问道。
“你吹箫时特别美。”
“国破家亡,长得美有什么用?”沈小婉叹道。宋飞对沈小婉的言语态度十分欣赏,她虽然沦落风尘,但出语不俗。
酒过三巡,沈小婉突然问宋飞:“你知我最看重你哪点么?”
宋飞诧异地摇头,沈小婉正色道:“你相貌虽平平,但我感觉公子身上藏着一股英雄气,比那些阔少富贾不知要强多少倍。你若不弃,我愿托付终身。”
“沈小婉比那些只知躲在宝马车里哭泣的现代拜金女不知道纯洁多少倍!”听了沈小婉这番话,宋飞大为感动。
沈小婉两腮飞红,媚眼惺松,举起晶莹剔透的夜光杯,对宋飞道:“缘份天定,请君勿弃,喝了这杯酒!”
宋飞本不善饮酒,这时醉意朦胧。沈小婉散乱的秀发衬着那张好看的脸,眼神里有一种勾人心弦的妩媚,他只觉得浑身烘热,心旌摇曳,但他不想趁人之危,努力压抑着小和尚的冲动。
两人和衣而睡。到了后半夜,沈小婉醒了,口渴,浑身发烫,“难道这就是李妈妈说的欲望的滋味?”
旁边的宋飞也完全没睡着,呼吸急促,欲念在血液里静静流淌,春情藏在深不可测的眼底。
沈小婉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爱情烈火,翻过身来,吐气如兰,空气里散发出浓烈的酒味,她一只手慢慢褪去宋飞身上的衣服。
沈小婉毕竟经过老鸨的精心调教,而且她不顾一切地倒入恋人的怀抱,拥着揉着,如痴如醉地享受着此刻的幸福。
宋飞也兴奋起来,仿佛置身一大片阳光沙滩,潮水在脚边不断回旋。他的荷尔蒙如火山一样爆发了,沈小婉娇躯一震,身体也配合着他双手移动的频率而扭动着,阿啊地娇喘着。
那一夜,落红点点,霑染被褥,宋飞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给力,沈小婉的身体在发抖中颤栗,仿佛一块寒冰要完全要融化在宋飞的怀里,面若桃花的脸显得红润无比,灵魂深处的悸动和震颤。
第二天,沈小婉从床底的小铁盒里取出一百五十两银票,送与宋飞道:“这银两你拿去还给你大哥吧,但不要对人说是我给的。”
宋飞坚决不要,沈小婉假装生气道:“这暂且算你借我的,一片好意,盼君不要推辞。”
宋飞彻底被沈小婉的情义打动了,他再次拥她入怀:“我这就回家,商议为你赎身。”
沈小婉点头,一脸幸福,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