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收兵之后,仅仅半分钟时间,城外就只剩下了叛军在那兀自叫骂。
“紧闭四门,高挂免战牌,切不可让叛军钻了空子!”哥舒翰一声长叹,向身侧的传令兵下令道。经此一战,哥舒翰算是亲身体会到了敌军的精锐力量,李承光的部队是潼关之内唯一一支久经沙场的队伍,冠绝潼关内诸军,但却如此轻易的就败在了田承嗣等人的先锋军之下,看来这潼关只能闭守,不能出兵啊!若是闭守,那些新兵蛋子凭借城墙之利并不会有多少恐惧之心,这二十万兵士定可让潼关牢不可破,若是出兵,那一旦交战唐军的这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很有可能出现溃逃,届时,就不是兵力多寡的问题了,逃兵?那可是一杀一个啊!
就在哥舒翰沉思之时,战败的李承光回到了城楼之上,披头散发,嘴角犹有血迹,看来田承嗣那一下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也是让他受伤不轻!李承光心中虽是不甘,但却是噗通一下、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首战无果,丢了我大唐的军威,请元帅责罚!”
哥舒翰故做沉思,众将也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断和宣判!少顷,哥舒翰冷声道:“此战,你罪不在战场之上不敌叛军,而是罪在你不听我言,兀自想要出兵与敌军先锋一战,招致此败!不过李将军战场之上率领辖部英勇杀敌,倒也让我等看出了敌军的战力和虚实。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今次你这战败之罪暂且记下,以后将功补过,再行清算!你也受了伤,且收拢残兵回去歇息吧,这几日就不用你守城了!”
李承光久在官场厮混,一下便明白了哥舒翰的意思,本来略略悬着的心也放到了肚子之中,原来这哥舒翰只想借着这件事敲打敲打自己,让自己乖乖听话,念及次,忙道:“李承光谢元帅大恩,今后定当杀敌报国,将功补过!”
帅府大厅之内,除了李承光之外,所有的高级将领都立在两侧,当然,也包括张昊等六个哥舒翰的亲卫将,六人身份特殊,其他人倒也说不出什么。
这次军事会议的主要目的没有别的,就是更加谨慎的安排一下城防的轮换等事情,同时要求众将提高警惕,紧守四门,调动军士们守城的积极性,加强训练,增强潼关守军的士气!
安排好各项事情后,哥舒翰道,“近些时日,我与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河东节度副使李光弼,平原太守颜真卿等人都有书信联络,制定了一个整体的大局方案!”说着,哥舒翰大有深意的看来张昊一眼,在一侧挂着的巨幅大唐北方疆域图上比划着又道,“首先,我二十万大军牢牢镇守潼关,掐住叛军西进的咽喉,同时将叛军主力牵制在陕郡潼关一代;其次,郭子仪、李光弼等人率精兵由西向东逐步攻去战略要地,争取打到安禄山老家范阳,同时,颜真卿等河北心怀爱国之志的官员集体起义,反叛安禄山,同郭子仪李光弼一起给叛军后方致命一击,若能切断叛军的补给线最好,即使切不断,叛军陕郡附近的主力也定会回防,否则安禄山根基一失,便如无根飘萍,而届时,我潼关二十万守军则尾随而出,光复洛阳,挥军北向!”
哥舒翰这一番话极具战略思想,众人都是沙场宿将,自是听的明白,一个个面露喜色,按如此说,那平叛之日便不远了,都道:“元帅英明!”而张昊则是带着暗暗的担忧,历史上,似乎这个计划并没有执行到最后,玄宗急切平叛,致使哥舒翰提前出兵兵败,而形势一下子便完全的倾向于安禄山!
“我之所以与尔等说这些全局的战略,就是想让你们安心守卫潼关,厉兵秣马,等待着收复洛阳,挥军北上剿灭叛军的一天,你们可明白吗?”哥舒翰朗声说道!
“诺!”众位将军都是一个个高声应道。
“好了,你们都下去各自整军去吧!”哥舒翰缓声说着,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疲累!
看着一众将军都带着些兴奋走出大厅,张昊却是没有动弹,他的计策需要隐秘执行,若是透漏出去,那今夜可就是有去无回了,因此他刚才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计策。待众人走尽,张昊却是发现有一个人同他一样一动未动,一直肃立在大厅之中,李晟!却不知他又有什么事情!而此时李晟也是有些诧异的瞄着他,蔑视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不解与疑惑!
“你二人有什么事情吗?为何还不离去?”哥舒翰缓声问道,他本想会卧室休息了,却见这两个怪胎依然未动,而这二人都是他最为重视的人才!
二人对视一眼,张昊笑道,“李将军先说,请!”
“莫来,还是贵公子先说吧,贵公子身份娇贵,自是优先!”李晟哈哈一笑,带着嘲讽道。
哥舒翰眉头一皱,心中略微不喜,冷声道:“张昊,你先说!”
“诺!”张昊答应着,道,“禀元帅,末将有一计,可以破敌军先锋,请元帅定夺!”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也可以让众位将军参谋参谋!”哥舒翰听闻有计,言语稍缓,若能破敌,他也不愿意就这样龟缩在城内!
“此计颇为隐秘,当众商议,怕泄露出去,若被敌军得知,便不灵了!”张昊一顿,又道,“元帅,今日敌军得胜,虽士气大涨,但不免焦躁,因此末将有意率领本部精兵,今夜劫营!”
哥舒翰闻言陷入沉思,随即眼睛一亮,而那李晟则是面露惊讶,颇为惊奇的看着张昊,却是略带着一丝懊悔!
“哦!劫营~,此计到也是可行,只是风险太大,若是敌军有所防备,那不但劫营不成,就连你也是有去无回啊!”哥舒翰略一沉吟,又望着李晟道,“李晟,你有何事?”
“这~”李晟粗犷的脸颊一红,道:“将军,末将也是提议今夜劫营!”言毕,直直的看了张昊一眼,意思我这主意不是照你剽窃的!而张昊闻言则是一乐,他自然知道这是李晟自己想出的主意,不想这李晟不仅武力高超,就连智计也是如此惊人,怪不得后日成为中唐的顶梁柱!
哥舒翰闻言,眼睛又是一亮,惊讶道:“你二人竟是一样想法!”
“元帅!”张昊高声道,“请元帅应允,末将敢断言,若是叛军事前并不知道这消息,此计有八成把握可以成功!”
“哦?你且讲讲!”哥舒翰此时言语已再没有了冷意。
张昊闻言看了一眼李晟,肃声道:“首先,此战我们占天时,寅时(3到5点)乃是人们警惕性最松散的时刻,就算是夜里巡逻的站岗的哨兵也是一样,我军在寅时发动攻击,比正常在半夜时分劫营更加有效!其次,我军占地利,末将前些时日出城探查地形之时,在一老乡的引导之下,于潼关南侧山中发现一条小路,十分隐秘,可以通向十里外叛军大营后方,我等从其后发动攻击,定可一战功成;第三,我军此去不在杀敌多少,而是为了打一场胜仗来提升我潼关守军的士气,因此劫营之时,多是烧掠叛军营帐军械,不与敌人缠斗,从叛军大营东门杀入,西门杀出,正好退回潼关!尽管如此,我料叛军各种伤亡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哥舒翰越听眼睛越亮,大有深意的看着张昊,笑道,“好,我果然没有看错昊郎,足智多谋!”说着转头看向李晟,道:“李晟,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李晟实在没想到张昊竟能有这样的好主意,前些天听说张昊出去探查地形受伤,还在众位将军面前大大的嘲笑的他一番,不想这也有如此作用,而且对方说的其他观点也无疑是精辟的,很多东西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不过听说张昊营中有一个名叫骆元光的将领,颇有些能耐,这个计策,应该就是那个人想出来的,否则以这浪荡子的样子,如何会有这样的智计?
“禀元帅,本来末将仅有六分把握,但听到刚刚张将军所说的地利,此行便有九分把握了。”李晟一顿,又道,“末将建议在城外五里垄坡之处埋伏三万精兵,待劫营之后敌军追来之时打一个伏击,混乱之中,定可破敌,若是可能,一举拿下敌军大营!”
“高明!”这是张昊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即便是敌军并未追来,我军也没受到什么损失!
“好!”哥舒翰高声叫道,“此次劫营由你二人负责实行,我这就招王思礼前来,好好商议一下其中的细节!”
且不管张昊几人如何商议,叛军大营中帐,田承嗣赤着上身坐在帐内,一个军医正仔细的给他包扎着伤口。
“以田将军的勇武,战场之上竟然受伤?”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将军快步走到帐内,颇有些讶然的道,不过语气中却是让人觉得虚假!
“无事,”田承嗣淡淡的道,“为了施展回身斩,被敌将伤了一下,刮破点皮!”
“回身斩?!”那青年将军一愣,“那敌将肯定已经被将军斩落马下啦,不过那人倒也能耐,竟能逼得将军使出如此绝招!”
田承嗣老脸一红,道,“那人只被我劈飞来头盔,让安将军见笑了!”原来那青年将军正是另一位先锋将领安禄山义子安忠志。
安忠志笑道,“将军虽是受伤,但是潼关之前却是大败敌军,当记首功,若不是我在后面率军搭建营寨,定要见识见识将军的威武!一会我去摆上一桌庆功宴,与将军同饮!”
田承嗣眼中露出一丝讥讽,正好伤口包扎完,便道,“微末之功,不必劳费,我身上带伤,且去寝帐中休息休息,将军自便。”
说着,自顾走出中帐,却不见安忠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嘿嘿,你瞧不起我,可惜你无论如何力战沙场,也不过是我安家的一个奴才!我自去饮酒,看明日我如何再立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