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苏青忙着对各个商行的账目进行核对,一大早就在书房里,拿着算盘,对着那些在她桌上堆得老高的账簿盘算,一时书房里只剩那噼噼啪啪的算盘声。
李惠茹见苏青忙得连早膳都未用,就特地重新热了一份,为她宋了过来。李惠茹端着食物轻地走了进来,见苏青埋着头苦干,又不忍打断她的思路,就站在一旁。
但苏青却开口道:“惠茹,是为我送早膳来了吧。我都闻到香味了。”说着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李惠茹把食物放到她面前的空处,道:“快些吃了吧。不然又要凉了!”
苏青挪了挪账簿,把摆着食物的托盘摆到眼前,道:“清粥小菜,还有馒头,真是丰富。”说着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你呀,就是容易满足。”李惠茹笑道。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旁,拿了桌上苏青刚刚在核对的账簿,在一旁看了起来。苏青瞥了一眼,就继续享用自己的早餐。
“少爷,少爷!”小三儿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出大事儿啦!”
苏青和李惠茹都一惊,苏青急道:“何事?”
小三儿顺了顺气,道:“哎,听说皇上让宁王出征,当什么平姜将军,去阳洛关外打仗呢!这不是要我们打败仗嘛,到时….”话未说完,就被苏青打断道:“派何人去?”
“宁王啊!哎,这不是明摆着要吃败仗嘛!”小三儿气道。
苏青放下手中的碗,喃喃道:“怎会呢?”
“就是啊!皇上怎么会如此糊涂呢!”
“小三儿,住口!皇上也是你胡乱批评的吗!”李惠茹急忙轻叱道。小三儿自觉失言,但还是不忿道:“可我说的是实话啊….”被李惠茹一瞪,顿时闭了嘴。
苏青忽然起身道:“惠茹,这些帐你先帮我核着,我出去一趟。”
“去哪啊!早膳还没吃完呢!”李惠茹朝她的背影喊道,只是苏青已经消失在门边了。“哎,什么事儿如此着急。”李惠茹一叹,让小三儿收拾一下桌子,然后开始继续苏青未未做完的事儿。
小三儿端着托盘,正要出去,听李惠茹一叹,就接道:“少爷肯定是去找宁王了。”
李惠茹诧异,道:“哦?为何?青儿找宁王作甚?”
小三儿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感觉应该是。少奶奶,你还记不记得,少爷好几次都和宁王在一起。”
李惠茹核着帐,头也未抬,只一笑道:“不都是宁王的命令嘛!青儿也是不得已,总不能忤逆王爷吧!”
小三儿皱着眉,一脸高深的样子,道:“我觉得不是,少爷和王爷好像有那么点…..那么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用哪个什么词。
李惠茹瞥见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禁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想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了。先下去吧!”
小三儿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心道:真的是嘛,去找少爷的时候还看见宁王偷偷牵少爷的手呢!少奶奶居然不信。哎!
苏青不知道自己为何急冲冲地跑来宁王府,当站在王府门口地时候,又不知该不该进去,进去了又要说些什么。不觉在王府门前徘徊了起来。
“苏少爷?”
苏青闻声抬头,道:“原来是王管家。”
宁王府的王管家正要出门办事,正好见苏青在门外走来走去,就上前来询问。几乎全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对这位公子的态度不同于一般人。就道:“是啊。小人正要去办要去事儿。苏少爷这是找王爷呢?”
苏青只好点头,道:“不知王爷可在府上?”
王管家一脸惋惜,道:“真不巧,王爷让皇上召进宫了,说是要与他商量一下去边关的事儿。”
苏青有些失落道:“还真是不巧。”
王管家察言观色,见苏青如此神色,就建议道:“要不,苏少爷先进府里坐坐,王爷也该回来了。”
苏青想了一下,道:“不了,苏青还是改日再来吧。”对王管家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苏少爷…”王管家出声唤住她,道:“但是王爷明日就要启程去阳洛关了!”
苏青回头,惊道:“这么快!”随即又道:“是了,应该快一点了。”又对王管家道:“多谢王管家相告,苏青告辞了。”
王管家望着苏青走远,才摇了摇头,自语道:“真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也快步走了。
回苏府的路上,苏青有些不忿,心里不停地责备宁王不够义气,居然连出征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知。一些酸酸的闷闷的担忧的情绪,硬是被她忽视,只怪萧逸行对朋友不够真诚。转过和悦酒楼的时候,不经意瞥见苏和,正欲快步离去,却见苏和行为有些鬼祟。想了想,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苏和也是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人,在热闹的街上穿行。一脸不可思议,又有些迫不及待。苏青暗暗观察着。最前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的跟踪,脚步快了一些,见准时机,闪进了一条巷子。
苏和跟了上去,但望着空荡荡的死胡同,有些挫败。此时,头顶却传来声音:“喂!你可是在找我!”
苏和闻言,抬头,却怔在那里。坐在围墙上的那人,长得一张风华绝代地脸,乍一看还分不清性别,一双魅惑的桃花眼,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和。不是尹凤落,又是何人。
苏和连忙回神,有些无措道:“真是抱歉,在下认错人了。”朝尹凤落一揖。
尹凤落面上和善,道:“原来是这样。无妨。”心里却冷笑道:还是那么傻里傻气!跟着跃下了围墙,对苏和道:“不知阁下把我当成何人了?”
苏和还是有些尴尬,略低着头,不与他正视,回道:“是位故人。阁下身上的香味,似曾相似,所以才多有唐突,还望仁兄见谅。”
尹凤落一笑,如百花盛开般灿烂,道:“是嘛!不知那位故人,又是你何人?”尹凤落明明知道苏和所说的个人是谁,明明知道苏和是何人,却还是带着戏耍的心态,逗弄着苏和。
苏和有些为难:“这…”
“算了,你不说就算了。”尹凤落见他犹豫,有些火,心道: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面上还是平静,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苏青连忙道:“在下苏和。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尹凤落轻哼一声,道:“你就叫我尹落吧!”
“尹公子!不知公子可否赏脸,让在下请一顿水酒,权当赔礼!”苏和没在意他的态度,开口邀请道。
尹凤落本想拒接,但左右自己这几日也闲来无事儿,就应道:“那尹落就却之不恭了!”又忽然对着胡同口喝道:“何人藏头露尾!”
苏青知自己暴露,就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青儿!”苏和惊喜道。
“原来是你!”尹凤落也随口道。
苏青刻意忽略苏和,对尹凤落疑惑道:“哦?公子认识在下?”
尹凤落自知失言,但未表现出一点不妥,自然道:“苏家少爷,繁城谁人不识!”
“承蒙抬举!但如公子如此妙人,苏青似乎不曾在繁城见过。”苏青忍不住打量一番,暗叹世上万物的神奇,居然能生成如此比女子更让人魅惑的男子。怪不得街上的百姓都是一副惊艳的表情。
尹凤落心道:到底比苏和精些。对苏青和善一笑,道:“在下来自北域,此次特意过来游览一番繁城的风貌。”
“哦,原来如此。只是苏青却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出名,让公子这初来乍到的人都认识了。真是有些受宠若惊。”苏青朝他别有深意地一笑。
尹凤落也只是笑道:“苏少爷谦虚了。在下初来时,早在苏家酒楼就领略过苏少爷对抗宁王的风姿了。”
两人再相互一笑,一时都没有说话。苏青把目光转向苏和,道:“苏公子,刚才是否是要请尹公子吃饭?”
苏和没料到苏青会主动与自己说话,顿了一下,含笑道:“是啊,青…苏少爷要不一起来?”
“那就叨扰两位了。”苏青颔首道。
尹凤落道:“怎么会呢,要是能结识苏少爷这样的人,尹落求之不得。”
三人就各怀心思地前后出了胡同,朝和悦酒楼去。路上,苏青忍不住瞥了眼苏和,真不知道苏和是如何长大的,居然对来路不明的陌生人都心不设防。现在针对繁城那些大家族的暗杀随处可见,虽然自己不承认苏和,而且他也已经离开三年,但难免会出现李家那种情况。要是尹落刚刚有什么歹心,苏和绝对已经是个死人了。想着,不觉摇了摇头。
腊月初五,虽已是冬日,但今日的天气却是晴朗无比,朝阳一出现,就为繁城带来了温暖。出征的队伍,迎着太阳,别了送行的人,缓缓地上路了。宁王萧逸行一身戎装,一马当先的在队伍最前头。那意气风发的风姿,在繁城一路行来,不知折了多少闺中女儿的心,但一想到宁王的为人,又忍不住心碎。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队伍刚出了城门,朝西行。一骑快马由城里奔来,直朝队伍前头而去。
萧逸行听见马蹄声回头,正见一人勒马在自己身边停下,看清马上的人,不禁高兴道:“青儿!你怎么来了。”
苏青寒着张脸,冷笑一声,道:“想不到王爷是如此对待朋友的。”
萧逸行恍然,有些讨好道:“青儿,你不知道,我本想告诉你的。但这次出征时间有些赶,也没来得及。”
苏青并没有因此缓和,还是冷硬道:“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王爷忙,那王府那么多的下人呢?难道都忙得连出个门都不能够?”
萧逸行不觉摸了摸鼻子。自己不告诉她,一是确实忙了些,还有就是那天去苏府,见苏青与
其他人相处的那么开怀,连生辰都未曾告诉自己,就隐隐有些同她赌气。
苏青见他沉默,一时气上心来,掉转马头,一夹马腹就疾驰而去。萧逸行连忙朝萧平打了个手势,就追了上去,边喊道:“青儿!你听我说!”
苏青不理睬,更用力地回了下马鞭。萧逸行见城门渐近,一寻思,从马上飞身上了苏青的马,抢过缰绳,掉转马头,朝一边的树林里奔去。动作一气呵成,苏青没来得及反抗,就隐忍着气,随他去了。
不知跑了多久,想是树林的深处。萧逸行才勒住马,翻身下马,然后在马下朝苏青伸出手。苏青看了一眼,还是伸过手去,让萧逸行把自己扶抱下马。
萧逸行见苏青缓和了些,就朝她笑道:“青儿,你是在生我气?”
苏青瞥他一眼,道:“草民不敢!王爷多虑了!”说着,转身就要往林子外走。
萧逸行一把拉住她,揽到怀里紧拥着。在她耳边道:“可我生青儿的气。那日,你生辰,其实我去了。可你也未曾告诉过我,害我因为没准备礼物,灰溜溜地又走了。你看,你害本王多没面子。所以我不告诉你,其实是同你赌气。”
苏青开始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他反而拥得更紧,就只好任他抱着,听他控诉似地话语,不禁莞尔一笑,道:“王爷也会有客气的时候,真让苏青不敢置信。我不曾留意你,你为何不自己进去。难道我还会因为那些个什么礼品,赶你走不成。”
萧逸行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苏青哄道:“那,此次我们打和,青儿也不要生气了,可好?”
苏青见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神情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伸出双手,抚上他的脸,轻声道:“其实,我自己的生辰,我自己都忘了。而我生气,是因为我害怕,害怕自己如此在乎你,你却对我可有可无!害怕边关如此凶险,你若是出了事儿,我…”
苏青未说完的话,被萧逸行的唇堵在了口中。先是饥渴地吮吸着她柔软的唇瓣,接着,舌头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与之纠缠,还吻得越来越深。苏青只能闭上眼,略带羞涩地回应着他的吻,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无力,只能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靠着他有力的臂弯,才不至于软到在地。
像是过了一辈子,又像只是一瞬,两人才气喘吁吁地结束了此吻。苏青搂着萧逸行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平息气息。两人都很享受此刻的宁静。
良久,萧逸行问道:“青儿,你可知我的心意?”
苏青有些迟疑,道:“我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萧逸行扶着她的肩,送出自己怀里,坚定地望进她眼里,一字一顿道:“青儿我爱你!从我第一次见你,我的眼里就已经只容得下你。招惹你逗你气你,都只是想让你多注意些我,想你眼里也只剩我。我是霸道,但我只想对你如此,也只有你,才让我如此想一辈子守护。青儿,你可知!”
苏青听完,震惊得瞪着大眼看着萧逸行,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傻在那里。而萧逸行见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挫败,唯一一次对心仪之人表明心意,她却无甚感动地反应。暗叹一口气,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出去吧。”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却没拉动她,忍不住回头的,问道:“怎么啦?”
苏青看着他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青儿不会到现在还不相信我。”萧逸行无奈。
苏青忽然上前一步,主动送上一吻,柔声道:“那你早些回来!”
这下,换萧逸行呆在那里,才知道苏青原来不是不感动,而是实在感动得没话说。回神的时候,见苏青已经红着双颊,跑到了马边。连忙也跟了上去,却掩不住一脸幸福的傻气笑容。
两人回到林子外,萧逸行呼哨一声,他的马就从远处跑来。萧逸行回到自己的马上,看着苏青,有些恋恋不舍,苏青亦然。
“边关条件不如京师,小心保重。莫要让自己受伤!”苏青叮嘱道,看着他的脸,眼眶不觉就红了。
萧逸行伸手拭去她的泪,冲她温柔笑着,道:“晓得了。青儿也要保重,等我回来!”
苏青点点头,努力收了泪水,回他灿烂一笑。
萧逸行深深望她一眼,调转马头,一挥马鞭疾驰而去。苏青望着他的背影,无端地难受,忍不住用力喊道:“子辰!早些回来!我等你回来!”也不管远了的萧逸行听不听得见。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很久,苏青才骑着马慢慢地回了城。
或许是因心里有事儿,苏青未曾注意身后跟着的一辆马车。那两马车在进城后,就在岔路口与苏青分开,往另一条路去。只是马车里,隐隐听见对话声。
“怎么样?我说你晚了一步吧!你看上的东西早就不是你的了。”一个戏谑地声音道。
“未必!不过是本王仁慈,给他最后的晚餐罢了!”另一个声音冷哼道。
“哦?是嘛,那真是可惜了。还以为可以看到北域三皇子,和天宇宁王爷激烈的夺妻之争呢!”说着,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是说不出的动听。
“哼!西姜的六皇子,还真是扫了你的兴呢!”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地回到。
此时马车转弯,带动帘子掀起一角。虽看不甚清楚,但如此出色的两人,还是容易辨识的,正是白世轩和尹凤落无疑。马车也一路从后门驶进了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