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寺庙的,唯一知道的,就是抱紧电的身体。不论他们怎么说,都不肯放下。电不会舍得留下我一个人的,不会的。
老爹和霓已经过来了,新赐的宅院又是一把火变成了灰烬。韵娘回报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只知道,老爹和霓没事。告诉她,继续按计划进行,就挥挥手,让她下去了。怀里的人冰凉冰凉的,没有温度。怎么可以没有温度呢,就算睡着了,也不可以这么调皮的。
霓进门了。眼皮略微抬了一下,说道,“你来啦。电睡着了,不要太吵哦。”
下一秒,脸上火辣辣的。被打了,不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痛觉已经消失了。笑笑,还是抱着电,不肯放手。又是一巴掌。
“哥,醒醒。我拜托你醒醒。电死了!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霓摇晃着我的肩膀,很激动。
“你胡说。电只是顽皮,只是……”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巴掌。
“我们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好不好?”霓的泪扫到脸上,凉凉的,“哥,不要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了,好不好?电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吗?你说啊!”
那张娃娃脸上出现了不应该有的表情,是我让他这么痛苦吗?为什么我总是那么没用,想保护什么,就会失去什么?伸手擦霓的眼泪,霓的眼睛里有了意思光亮,原来我还能让人高兴。
“去堆柴,我们把电火葬了。”
霓收起眼泪,重重的点头,大步出了门。看着怀里的电,开始自言自语,“电,我要离开你了。你会不会怪我?我要留你一个人在这座山里,孤孤单单的。你会不会不高兴?”
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眼泪又开始失控了。电,你好狠的心,明知道活下去那么难,你还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
雷和术萼,把我和电放到藤编的竹椅上,抬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这么没用了,电?来到一个柴堆的面前,雷要把电从我怀里抢走,怎么也不肯。艰难的下了地,背着电,至少让我送你到最后。每走一步都锥心的痛。电,是你先放弃了我。现在,我也要放弃你了。
到柴堆面前,有点高,放不上。术萼过来,连我一起,扛在了肩上。“赶紧放。我没那么大的力气,坚持不了多久。”
“谢谢!”
把电放上,整理好他的容颜。轻轻的留下一吻。术萼放我到地上,递过火把。真的很残忍,要我执行。再不愿意,还是点燃了。是不是所有人都要那么死,太妃是这样,电也是这样。
“你们一早就知道电命不久矣了,是不是?”
“是。”
雷回答的干净利落,术萼也点点头。
“只有我这个白痴不知道。哈……哈哈哈……”最近眼睛的闸门关的不紧,不然怎么老泛滥呢。
“那也只是因为你不是大夫罢了。”术萼说的很淡很轻。
身体还是受不了长时间的站立,开始不听话,到处在起义。尤其胸前,更是嚣张,火红火红的。霓过来,让我坐下。坚持不肯,至少让我这样送电。
火越烧越旺,眼睛也彻底模糊了,眼里不再有任何东西。烧掉了,一切都烧掉了。回不到从前了。风带走了所有的灰烬,还有回忆。
窦灵寺不能再待,该走了。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就这么走好了。不是还要替电报仇的吗?嘴角溢出了笑声。报仇?多么可笑的词,人都死了,才知道强大自己。当初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可以在人还在的时候就好好的努力?人是多么碌碌无为的生物,只要有安逸的生活,就忘了自己是谁,该做什么。真的,很可笑!
推开霓扶我的手。我还没有那么脆弱,我还有要保护的东西。我还需要站立,不能倒下去。所有人都跟在我的身后,慢慢的等我走下去。活着一天,我就要努力的做好自己。电,对不对?
“任性也要有限度!”老爹在前面跺拐杖,“雷,把他背下来。如果反抗,就直接给我敲晕!”老爹真的气到了。只是我疑惑的是,老爹什么时候那么弱不禁风,需要拐杖了?
雷二话不说就把我扛到了背上。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谁都会有脆弱的时候,是这个意思?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活着,不要给家人带去不快乐。好好的看明天。
电,今天是我最后一天记得你,这是我给自己的期限,也是对你的惩罚,谁让你在我没允许的情况下放弃了我,你是要负责的。
“雷,背我去笙钟方丈的禅房。我跟他告个别。待会儿我和笙钟方丈说话的时候,你们也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该走了。”
听到我这么说,似乎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原来我让这么多人担心了。和从前一样,还没进笙钟方丈的禅房,茶香已经钻进了鼻子。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进去。你们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来接我。都走吧。”
回头冲他们挥挥手,我是多让人不放心啊。要这么多人送我过来。三步一回头,那群人终于都走了。
“翳施主,请进吧。”
“恭敬……咳咳咳……不如从命。”蹒跚着步履,进了屋子。
“这次翳施主来,一直没来看望老衲,老衲十分想念。对于电施主的过世,老衲也是深感痛心。不过还是想说,节哀顺变。”笙钟方丈沏着茶,语速放的很慢。
“我还以为方丈至少会说缘分所致这类的话,哪曾想。也只是俗语罢了。”嘴里说着俏皮的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哪怕是嘲讽的,嘴角就像挂了锚一样,固定在水平线。
“老衲也只是俗人一个而已。”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里,心总是可以较以往平静,“老衲还有一句话要奉劝施主。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时有还无。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这就是所谓的禅语?可惜我没那个慧根,听不懂。但我知道,方丈是在警告我,不要我做某些事。但我是个顽固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偿之。方丈不再说话,只是展示着他的茶艺。禅房静悄悄的,似乎所有的物品都富有了灵性,知道在什么时候沉默。
“翳,该走了。”门口传来敲门声,还有霓低沉的嗓音。和平时的大不一样。
冲笙钟方丈鞠了个躬,慢悠悠的走出了禅房。
“走吧。”拍拍霓的肩。
又是日落时分,是回家的时间。而我们却即将远行,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在哪里停歇。也许下一秒,也许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