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雪袖接了师父的班,就很少见他在屋子里呆着,常常拎了酒葫芦自己下山去买酒,或者是一个人上山采药、有时也钓鱼,依然会和雪袖争着吃红烧鱼还是煮汤,有时候还能带只野鸡回来,也不知他怎么打到的,日子过的很是自在。
雪袖的日子就忙起来了,不过她也是乐在其中,每天都能获得些以前没有的行医经验,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慢慢独立,也好让师父省省心,最近他也总是夸自己进步快。
师父医术好,在当地还算有名,前几日裕和镇上就有大户人家差人来请他出诊,说是老爷病重。现在雪袖接了班,最近几天偏偏又见不着师父的人,只好代师父去镇上出诊。
今天一早,雪袖吃过早饭就赶着出了门,背篓里背了些山上才有的药材备用。为方便她特地换上了男装,一头黑发挽成男子的髻,又用一种特殊的药材把脸上也弄得黑了些,看上去就是一个小药童。
走了大半个时辰,雪袖才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等着那家的人来领她去看病。在树下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厮才出现了,来她跟前问是不是“华神医”。
师父不姓华,更不是华佗,因为从来不对人讲他的名字,连自己也不例外,加上医术好在乡里闻名,大家就都这样叫了。
“这位小兄弟,小生是华神医的徒弟,今天代师父出诊。”雪袖故意压粗了声音礼貌地答道。
“原来是‘小神医’,难怪如此年轻。让神医久等抱歉了,还烦请神医跟我来。”小厮道了歉在前面带路。
这话听的雪袖脸上直热,低头跟在小厮后面走着。自己这个大夫才做了几天,竟然就被称为“神医”,这名号还真是受不起。暗地里又给自己加油,绝不能辱了师父的名声
二人来到一个大宅子前停了下来,只见青砖的围墙上盖着黑色的瓦,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朱府”两个字,苍劲有力。
这宅子并不算很阔气,但在裕和镇上也算是很好的了,不是一般百姓住得起的。进去以后看到很多绿树花草,来往的下人都低头沉默着,各自做着手里的活,明明是盛夏气氛却如此压抑。
小厮带着雪袖来到一处小门前停下,接着又换了丫头来带路,想是快到老爷的房间了,一路上都很安静,也听不见有人说话,连孩子的嬉闹声都没有。因此不由得更加放轻了步子,小心跟在丫头后面。
接着见到了府里的夫人,是一个打扮贵气的妇人,身上穿着绸子做的长裙子,身后站了两个丫头。看雪袖进来,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大概也把他当做了师父,以为传说中的“华神医”是如此年轻的小伙子。
“在下是华神医的弟子,见过朱夫人。家师外出采药,特派在下代为出诊。”
雪袖学着古人打招呼的说法,感叹这样说话真费事,又别扭。
朱夫人听他说了,露出些许鄙夷的神色,这么个年轻人估计没啥本事,又不好意思这么打发人家走,只好先问候过,毕竟是自己府上请来的大夫:
“既然华神医不在就有劳这位小兄弟了,不知怎样称呼?”
“小生姓薛。”雪袖隐了名,总不能说自己姓雪,况且她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小红,”朱夫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对一个丫头叫道:“带薛大夫进里屋去候着。”
就这样雪袖被安排在里屋的一个小桌旁坐下,丫头给她上了茶。接着来来往往有很多大夫背着药箱进来,看来都是朱府请来给老爷看病的,清一色都是些上年纪的,只有雪袖还是个十几岁的学徒。
这间屋子里有一个隔间,榻上躺着的正是病重的朱老爷,周围各扇窗户关的死死的,透不进风来,不时能听到重重的咳嗽和喘息声,雪袖只觉得闷得慌,桌上的那杯茶也没喝下什么。
等大夫们都到齐了,“会诊”才正式开始,大夫们一个一个来,剩下的人在外面等候。首先是一个胡子全白的老者被带到榻前诊脉,许久没听见动静,一阵叹息之后又脸色深沉地退了出来,若有所思连连摇头。
后来又有一个头戴方巾身材肥胖的大夫进去了,也是很久才出来,眉毛都挤到一团了。
接下来的几位都是如此状况,退出来以后都脸色不好,纷纷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看情况是不妙了,雪袖拎着药箱最后一个进了隔间。
一进隔间,便觉得空气很差,满室都充斥着药味,应该喝药有一段日子了。再看榻上躺着的朱老爷,面色如土,毫无血色,整个人瘦的剩下骨头,眼睛也是半闭着。
雪袖在朱老爷手腕上搭了一块方巾,把手放上去诊脉,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主意。眼前的病人脉若游丝,气息紊乱,多处血脉不通,似是身体内热又有受寒带来的血虚之症,两种病症加到一起本就难以治愈,再加上拖延,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再不加诊治随时都可能断了气。
如此复杂的病症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雪袖仔细思索着,琢磨该怎样诊治。
“你们老爷平时都吃些什么?”雪袖问旁边站着的丫头,一面取出自己药箱里带着的银针。
“饮食很清淡,都是些清汤米水之类,青菜都弄了粥来,夏天热了就准备了凉茶,怕老爷热还准备了湿帕子擦身子。”
听到这些雪袖心里一动,些许有了主意,继续问了丫头朱老爷病发的过程,包括府里发生的大小事件,她也一一回答了。
这时候外面穿来朱夫人隐隐约约的哭声,她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手里的帕子拭泪,听大夫们说无药可医心里难过,又怕老爷听到只好强压着声音,旁边几个丫头纷纷安慰着。
雪袖心里有了主意,微笑着让丫头去外面取了蜡烛来,外面一屋子的人看到里面有动静,也纷纷安静了挤到隔间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