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这是我入睡最快睡得最沉的一夜,窗外寒风肆虐,敲击着窗子有呼哧呼哧的声响,守夜人在巡视,拿着泛着黄光的手电筒。
这夜也真怪,掠夺了恍惚间的风景,和着风儿打着拍节送来了,这样的梦境,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场景,这梦境,那么活生生的触手可及,身临其境,以至于我在梦境与现实中迷失了方向。
这样的一个梦境里,我见到一条翻着金光的河流,中间夹杂着光滑的石头,有刀工敲凿的琐碎的小石子,散布在水流中,水流而下。
一个美貌的女子在河畔歌唱,她的歌声婉转而幽怨,似杜鹃鸟在啼血,每一声都痛彻心扉,这歌声是离心力,让我的肝胆被分离拉扯开,我承受不了这种痛,迅速的逃离河畔,猛劲儿的往一个方向飞奔。
路上我碰到了一个牵着一头猎豹的圣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戴帽子的大斗篷,帽子很大,看不见脸部,猎豹一见到我就咆哮起来,我惊出一身的冷汗,腿脚发软,头脑也麻木不仁了,圣人牵住了猎豹,这个野兽就温顺了起来,匍匐下来,将头依靠在主人的黑色长袍上,伸长舌头,在主人的身上反复的摩挲,像一个小妇人对情夫耍赖撒娇的样子。
圣人憋着嗓子对我说:“小姑娘,你要去哪儿啊?”
我摇摇头,我向来只是个被人牵了线的玩偶,我怎么知道我又要被牵到哪里去呢?
圣人又说:“你要去找太阳吧,他走了!”
我想了想说:“太阳在我头顶上呢!”
圣人那黑色的大袍子里传出带着回音的大喇叭似的笑声,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圣人的大袍子晃晃悠悠的随风摇撼了起来,狂风漫卷着沙粒,我用我的手遮蔽住双眼,眯缝着眼睛,弯下腰,风沙打在脸上很疼,这时,我很羡慕圣人拥有一双那么大的袍子,可是,我看着他,怎么看见他的帽子被风吹掉了,我呀的一声大叫,他的身体上方放置头颅的地方竟然是个空空的漏斗,妈的,这家伙没有头,我汗毛倒竖,拔腿便跑。
我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将又一次找不到家的方向,这种绝望透过骨髓,深深刻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停地奔跑,汗珠淋淋沥沥地淌下来,我越来越热,头顶上的日头越来越大,汗珠吧嗒吧嗒的递进我的眼睛里,我的嘴里,咸咸的又流进我的身体里,我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跑,不停地跑,跑回别墅里,但是更恐惧绝望的事情还在发生,我终于在奔跑中发现我已经走进了一个大沙漠里,渺无人烟的大戈壁。
我徒步行走,日头当空,金色戈壁,连并着灰蒙蒙的天,没有绿色的植物,更找不到水源,而我已经不记得我奔跑了多久,我口舌干裂,急需一点水的润色,这样,绝望被放大一圈又一圈,回旋着,盘转着,打击着我。
我在时间的尽头走啊走啊!
忘记了我还是一个有生命的物种,如行尸走兽般,就如同某一年旖旎的年华里我忘记了我会老去一样。
我干裂灼烧着的嘴唇里吐出了两个字,我说:“妈……妈……,妈……妈……。”
声音干涸而思念满盈,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爱我,最疼我了,我再也找不到别人能比你稍稍爱我多那么一丁点了。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思念逃不出心坎,泪水滋润了枯燥的肌肤,在戈壁的世界里是一团火,火焰腾腾的升的老高,燃尽了这片沙地,也燃尽了我的灵魂。
我在这片火辣辣的世界里,张开嘴巴,双手高高的像阳光最旺的地方伸展,我说:“来呀!来吧!阿波罗,用你的光和热把我吞噬掉吧,无穷无尽的太阳啊!来呀!来吧,我不惧怕你,我用我的生命诋毁你,让你永远悲伤屠杀的罪责。”
我的心底不断地回旋两个字,妈……妈……,妈……妈……,妈……妈……,从没有停息过,我只是喃喃的在心里呼喊,深切的思念着,我从没有敢痴想过有那么一天,我的母亲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真的从来都不敢。
妈……妈……妈……妈……我……爱……你,尽管心中有成百上千次的呼喊,以至于寸断肝肠,也无法再换回昔日的疼爱,我好恨,恨这苍茫的老天爷偏偏就一定要夺取我的母亲。好恨,好恨啊!
妈……妈……
我走的屡步维艰,仿佛看到了沙漠的尽头,我看到一群驼队,正在穿越沙漠,高挺的驼峰上坐着一个白衣装扮的巴基斯坦人,他摇着铃铛,听起来十分的悦耳,因为,我看到有人烟了。
我举起双手,笑了,我敢保证,从这一刻起,我对上帝说:“我的上帝,我看见了自己的同类是何等的幸福,以后要珍惜和同类在一起的日子。”
当然,上帝没有回答我。
我看看手表,突然,想起来,跑了这么久,我居然没有打手机,叫洛紫竹来找我,我真傻,傻得不可救药,于是,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却发现这个粗制滥造的山寨牌子的手机里的电池已经被太阳烤的腐化流出绿色的水来了,我大呼小号,惨了,我铅中毒了,我一把甩开手机,绝望的大跳起来。
我想,林明雪,你还不能在这儿死啊!你也不想想,谁给你送葬啊!要是,你真就这么死了,比你妈和你爸死的还要稀奇呢~,在这个连个鸟都没有的地方一死,说不定几百年以后,你变成了干尸,这沙漠变成了绿洲,你被人从绿洲里带出来,放置在干尸博物馆,就留在看那些呜呜大叫的孩子们瞅着你张大嘴巴傻哭吧!
一想到这里,我就卯足了劲儿,找办法,死也要找一个走出大沙漠的出路。可怕的是,这沙漠好像不随地球日夜旋转,它永远保持着烈日当空的完美正午状态,没有一点黑的迹象,我看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这日子过的惨淡而绝望。这个鸟地方,连个公用电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