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哥,有话但说无妨。”吟柳望着韩澈,心里各种念头一起翻江倒海一般涌来。
他是不是张嫱?他打算这个时候跟我说明一切?应该不可能,总得找个隐蔽之处吧。这门厅人来人往的,怕是不方便吧。那他要说什么呢?
“我知道夫人与莫尘一见如故,但是夫人出生高贵,与我等江湖莽夫有云泥之别,今后还是不要往来甚密吧。”韩澈冷冷地声音如冰一般寒冷。
“韩大哥何出此言?”吟柳有些不知所措。
“莫尘从小在山上长大,单纯天真,但是自从与夫人相识,就有各种奇怪的事情缠身。如今连师父也身中剧毒,韩某难免疑惑。”韩澈声音不大,但是听在吟柳的耳中,仿佛天雷击中心头。
你这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就连套用了别人的身份,你也不想再见到我吗?
吟柳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的委屈、隐忍、彷徨,一下子袭来,几乎要把她推到奔溃的边缘。有一股热流从心底升腾而起,渐渐温热了眼眶。吟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让眼泪流出来。
“你是怀疑我?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下毒害你师父。我都从来没见过他。”
韩澈可能也看到了吟柳的脸色骤变,觉察到自己这边直言,过于伤人了,对方毕竟这是弱质女流,语气便又缓了下来,“韩某不敢。只是这件事与皇室中人绝脱不了干系。”
“皇室中人?”吟柳沉吟,“你怀疑三皇子?”
之前她就听楼蔚和大皇子提及过,在朝堂之上,三皇子一派极力想要清扫武林势力。想来他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谁料,韩澈竟然摇了摇头,“未必。三皇子这些日子一直在设法接近和讨好师父,想要拉拢我们,我们还没有机会拒绝,如果是他下得手,会不会太早?”
“也有可能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一方面假意拉拢接近,一方面下毒手铲除,这样不容易怀疑到他。听说二皇子与辛掌门一向交好,辛掌门出事对他绝对是弊大于利。总不会是大皇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吟柳努力思考着,试图让自己分心,不去想韩澈可能是张嫱的事,不去想他此刻的冷漠无情。
“哼”,韩澈冷笑一声,道,“谁人不知楼将军和大皇子交好,楼夫人为大皇子作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吟柳实在说不出话来,对于一个摆明了就是不信你的人,还能说什么呢?
“你好大胆,竟敢这样与我家夫人说话,”院石肩负保护吟柳的使命,所以常常跟着她,和韩澈、莫尘也很熟识,虽然也守着规矩,避开了些,但是一来要保护吟柳,不能走太远,二来也出于对莫尘和韩澈的关心,依稀能看到这边的情况。见两人仿佛起了争执,就更加靠近些观望情况,此刻忍不住跳出来呵斥,“且不说夫人一向以诚相待,未曾有对不住的地方,她是礼部尚书千金,护国将军正妻,岂容你大呼小叫。谁给你的x气!”
因为生气,院石语速飞快,最后一句,说的是“底气”,“脾气”,还是“胆气”,或是“勇气”,吟柳并未听清,还陷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
茫茫然,仿佛依稀听到一句,“谁给你的勇气?反正总不是梁静茹。”
声音不大,仿佛是自言自语。只有吟柳依稀听到,也难以肯定真是是韩澈说的,还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是,韩澈就是张嫱的念头此刻愈发的强烈起来。
吟柳站着不动,可是心里却犹如雷鸣滔天,惊涛骇浪,汹涌的波涛阵阵涌起,直冲天灵,从睁大的眼中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看到她这个样子,韩澈和院石都愣住了。
把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女子激成这样,哪里是什么英雄好汉的行径。原本觉得自己义正词严的韩澈,此刻也觉得自己咄咄逼人,欺负了她似得。面上一红,露出愧色。僵持了片刻,勉强道,“在下出言不逊,实在是狂妄僭越了,请夫人勿怪。先行一步了。”说完,拱手一礼,转身便迈开大步,去牵马上路了。
院石还定定地看着默默发呆流泪的吟柳,手足无措。
刚才远远看着吟柳带着讨好的放低姿态与韩澈说话,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不舒服;听得韩澈口出狂言,他更加是怒不可遏,着急地赶来维护她;待到见着她的眼泪落下,不由地心中大恸。
院石想起那天夜晚吟柳与他共乘一骑时,背心传来的温热柔软的触感,想起嗅到的若隐若现的幽香,这些感觉如毒药灼肤跗骨一般侵蚀他的心。
心里的念头让他恐惧,他不敢细想,他也觉得自己莫非是疯了吧。这可是他人之妻,这个他人还是他們家世代效忠的楼府。
他一直以来都不近女色,毕竟大哥都未娶妻,自己又怎么会考虑这些琐事,他心心念念地是上战场保家卫国,像父亲和大哥那样,也许有一天甚至可以超越他们,像将军那样建功立业,受人敬仰。那些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和追求。
因为不曾喜欢过哪家姑娘,甚至连一瞬都没有想过,才会突然被这个与自己绝无可能的女子闯进了心房?
是从那个夜晚开始的吗?还是那只是一个令他认清自己的心的契机,早在那之前就埋下了的种子在那一刻破土而出了呢?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
瘦弱却有着倔强眼神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校场的时候?
发现她进步神速身手矫健的像森林里小鹿的时候?
看到她毫无架子,和弟兄们一起流汗,一起大笑的时候?
听说她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继女而动手教训小姑子,毫不在乎自己名声的时候?
被爹安排保护她的安全,每天如影随形的时候?
陪她一起为朋友的事情奔忙,不顾一切搭救的时候?
……
他想不清。
想不清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清楚,他绝无可能。
所以他不去想,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他今天看到这一切,又令他烦恼了起来。夫人难道对韩澈……?
他们之间也是绝无可能的呀。万一将军知道了……
天哪,拳脚功夫,他还能花功夫勤学苦练,动脑筋真的不是自己的强项。
他只知道,他想默默守护她,他会好好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