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原路返回之时,却是见到黄琳仙子倚在门外,正是巧笑妍妍的望向自己,当即也是心念一转,明白过来。
“好你的黄琳,专门守候在此瞧你家公子笑话,”桃笑儿走上前去,却是揪住黄琳仙子衣袖,“你怎知你家公子进不得那老和尚屋子。”
黄琳仙子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桃笑儿额头之上一路来回冒出的汗水,“你也不知羞,本是女儿身,为何又穿这男子衣冠,口言公子,若让人家看出来,岂不笑话于你。”
桃笑儿一把夺过手帕,径自擦拭起来,复又道,“切莫言其他,先告知你家公子为何猜得进不去那老和尚静室。”
黄琳仙子趁得桃笑儿抹汗,挣出衣袖来,捂嘴一笑,“当日你巧舌说服花生住持,方能暂住此处,已是侥幸,这僧人平日皆是在静室参佛,那静室之中尽佛卷、经书,是僧人心中重地,哪会让一女子进去。”
“那为何你不早先告知于我,莫非是想看公子我的笑话,”桃笑儿柳眉一竖,雪白脸颊却是微微恼红,“若是出得寺庙,非要打你几板子屁股。”
黄琳仙子见桃笑儿言语之中甚是羞恼,也不搭理与她,又问道,“你可未曾告知我,你为何喜穿男装。”
“我自幼随师傅居于桃源之中,其内尽是妖人,我师徒二人出不得桃源,我便只得穿师傅旧裳,”桃笑儿本是不欲回答,但见黄琳仙子眉目之中尽是疑惑之色,只得回答出来,言语之中黯然神伤。
正待这是,庭院之内却是响起一声哎呦痛呼之声,两女对视一眼,黄琳仙子却是了然于胸,桃笑儿径直步入庭院内。
庭院墙角,张猛窘然倚墙而立,呲牙咧嘴。
“唉呦,你不是离去了?怎的又回来了?”桃笑儿戏谑道。
张猛脸颊涨红,却是不语,见得桃笑儿上下打量,鼻中一哼,依旧是依墙而立。
这张猛方才本是怒极,哪知被桃笑儿抢白几句,竟是自己理亏,虽是知这桃笑儿鬼灵精怪,但也无可奈何。但本是江湖豪强,被一干官衙差人殴打,却是咽不下这口气,乃是算准那差人出得寺庙,当即亦是跟了上去。
这一干官差出得寺庙,上了大路之后,却是人数颇多,原来本非特意缉差这偷鸡摸狗之事,另有大案,顺路造访这寺庙。觉这寺庙乃是清净之地,于是仅入得几个有头脸之人拜访花生大师,怕破案之时,犯案之人太过强势,这寺庙僧人能出手相助,哪知却是遇得这张猛。
张猛仗得自身功夫了得,并不畏惧官差人多,乃是大打出手,哪知那数十官差身手虽差,摆的那劳什子阵法却是厉害。
张猛失了趁手大斧,施出浑身解数,更是拼得一记重刀砍于背脊之上,方才破阵,这伤人之后,怒气已消,于是又回了这寺庙当中。
远远的瞧见二女站于门口,于是只得绕墙而走,翻墙进得庭院,翻动之时,却是伤口崩裂,鲜血直流,吃痛之下,喊出声来。
虽是背后火辣辣一片,连衣裳都湿透了,可这桃笑儿站于此处,若是转身离开,被瞧见背上伤口,定当被其讥笑,于是咬牙站定。
桃笑儿见张猛脸色苍白,眼神游离,牙关紧咬,却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束手背后,站于当地,静观其变。
黄琳仙子神识一展,当即却是觉得这张猛气血已失,更是连那魂魄之力亦如狂风下一点星灯,大为不妙。
当即身影一晃,便是行到张猛身前,一指朝张猛点去。
张猛眼前一花,顿觉一股幽幽香气扑鼻而来,张嘴之时,连惊讶之声也未曾道出,却是身躯一麻,已动弹不得。
黄琳仙子运起道元将张猛身躯扭转过来,见到那从肩至腰的数尺伤口,那伤口血肉纷飞,隐约可见根根白骨,当即眉毛一皱,也不多言,化出玉瓶,以道元捧住玉瓶之中倒出的粉末,敷于伤口之上。
张猛脸颊愈红,只觉背后火辣之处,一股凉意传来,身躯之内,本是寒意丛生,打得一寒颤之后,仿若置身骄阳下一般,暖洋洋,舒服已极。
“即便是蝼蚁尚且爱惜性命,你怎可如此行事,若非回转得寺庙中来遇着我,过得一刻,你自然气血流干身亡,”黄琳仙子撒下药粉之后,收起玉瓶,挥手之间,散去制住张猛经脉之中的道元。
“傻大个倒是聪明,知道命不久矣,寻得黄琳救你,若是别人,怕是...”桃笑儿言道,虽未说完,但话语之中的意思却是一览无余。
“笑儿妹妹,莫得如此说话,”黄琳仙子一皱眉头,“佛门清净之地,本该行此援手之事,若人人皆只求己身,你我二人,现在又会栖身何处。”
张猛却是脸色忽白忽红,听得黄琳之言,心头一暖,当下亦是抱拳道,“多谢黄小姐救命之恩,张某...张某...”
张了几次,张猛却是不知如何说下去,眼前这人儿,论武功,人家乃是神仙之人,岂有自身效劳之事,论钱财,这金银珠宝怕是入不得眼。
“别张拉,”桃笑儿捂嘴哧哧一笑,“即便是养条狗儿,生病了亦会医治,谁叫你现在是我们的仆从。”
张猛听得此言,心头之火,又起。这桃笑儿竟将自己这七尺男儿比做那土狗一般之物,当即怒道,“你!”
这你字放一出口,又想起身前之女子,将那百般辱骂直言却又吞入腹中,憋屈之下,乃是一哼声,扭身走入了屋内。
“笑儿,世人皆为骨肉,这张猛虽是随了那李秀那般顽劣之人,平素之间可见未曾做过何许善事,但孰能无过,若跟得我三人,能让其回头,便如花生大师所说一般,世间多了颗善心,这便是大善。”
“哼,这俗话说,狗改不了****,如李秀那般阴损之人,行丧尽天良之事,当日若非是灵尊尚未离去,否则定叫刘兄将其斩杀。如此主人,那张猛又能好到哪去,臭味相投罢了,若让他回转心意,怕是难如登天。”
张猛坐于屋内,听得庭院之中桃笑儿讽刺之言,心中甚是苦涩,回想起往日种种,当即也不知是何滋味,抬头间,见着墙壁上所挂画卷,看着那佛偈,一时间,思绪竟是飘飞颇远。
静室之中。
刘修远与花生大师对面盘腿而坐,两人之间,一套茶具摆放在其中。
花生大师缓缓提起身侧炉火之上一壶清茶,小心翼翼的倒入茶杯之中,顿时一股浓郁茶香溢散而出。
“刘师弟,可爱饮茶?”花生大师递过一只茶杯道。
那茶杯却是上好朱砂制成,紫而不姹、红而不嫣,黑而不墨,如铁如石,胡金胡玉,黑幼若君钟鼎陈明庭,灿若琬琰浮精英,放在这俗世之中,怕是千金难买之物。
刘修远小心翼翼的接过这茶杯,接在手中,直觉一股圆滑、温润之感,怕是用了许久,当下轻呷一口道,“这饮茶之道,晚辈尚未曾接触。”
花生大师伸出手指,朝着这柴火、茶壶、茶杯一一点去,“我等之人,无论所修何法,皆是修士之人,身具神通,若是修为高绝,更是呼风唤雨,而这初入道境之人亦可辟谷不食烟火,可贫僧独爱这饮茶之道,师弟可知为何?”
刘修远一尝之下本觉这茶味悠远绵长,茶香虽是清淡,但淡得恰到好处,当下已是一杯饮毕,当即放下茶杯道,“还请大师明示。”
花生大师又是与刘修远倒满一杯,“这饮茶便如我等修士明悟法门一般,这茶香便如得证圆满,而修士之辈所追求的便是如此。”
花生大师缓缓放下茶壶,又道,“煮茶之前,便要选取上好山泉,然后寻得上好茶叶,以及这茶具,而后更是小心火力,再经得几次之后,方才有得这扑鼻香味。”
“大师可是教晚辈寻道之路?”刘修远惑然问道。
“非也非也,”花生大师轻摆大手,“贫僧乃是与师弟讨论这煮茶之事罢了。”
不待刘修远接话,花生大师亦是轻呷一口,而后继续道,“煮茶之前,本已是煞费苦心,而后紧盯那烧水之火,半刻也松懈不得,更是不厌其烦往复几次,这茶本该更为香浓,却是因得去师弟所住之院,烧得过久,失了其中真味,便不是贫僧想得之味,不要也罢。”
言毕,这花生大师袈裟一挥,那茶嘴之中,一股温热茶水夹带着那粉末一般的茶叶竟是从门缝之中飞了出去。
刘修远愣在当地,这茶本是极佳,比之美酒也是毫不逊色,煮茶之时煞费苦心,为何又是如此浪费。
“师弟是否觉得可惜?”花生大师站起身来,从身后一柜中捏得几片茶叶,复又从柜子一侧的水缸之中舀得半勺山泉灌入茶壶之中,回转身来,将茶壶置于柴火之上,又是盘腿而坐。
刘修远闻言,却是点了点头。
“这茶叶本是俗世之中茶农精心培育之物,耗尽心血,而后经那茶商不远千里进入山中收来,而后贩卖于世,再由寺僧前去收买而来,其中自是耗费颇大,”花生大师言语之中亦是惋惜,“可贫僧所求乃是那一味,可不慎之下,却是失了真味,师弟可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