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明拗不过李兰贞,就扯着李兰贞从雪坡上滑下来,陪着她顺着狼王后留下的足印在雪地上爬行。俩人正爬着,忽然听到铁蛋的叫喊声,循声望去,只见铁蛋牵着一匹大红马,后面还拖着一个爬犁。在白雪的衬托下,大红马格外显眼。
赵世明笑着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回不用愁了,我们有马爬犁就能及时回部队疗伤了。”
李兰贞看到铁蛋一下高兴了,摘下头上的皮帽子举起来摇晃,可嗓子喊:“铁蛋——铁蛋——姑姑在这儿,快牵着马上来!”
铁蛋看见了李兰贞赵世明,也摘下帽子在头顶上摇晃一下,大声喊:“姑姑——狼妈妈……”他是在问他们看没看见狼王后?知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儿?可惜,他只会说一句“狼妈妈”,想问的那些话不会说。
李兰贞看铁蛋只关心老母狼,有点嫉妒了,笑骂道:“你小鳖犊子,就对你狼妈妈亲,我对你再怎么好也是白搭。”
赵世明瞅李兰贞一眼说:“还不知足?那声‘姑姑’叫得比过去标准多了。你跟老母狼不能比,老母狼把他抚养这么大,花费了多少心血,你为他付出了什么?你们认识才几天,他对你这样就相当不错了。”
30.又回到狼身边
铁蛋牵着马走到张大嘴刚才被狼王后扑倒的地方,发现雪地上有个乌黑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个和自己手里一样的盒子枪,乐得“呀呀”大叫起来。
这时候,李兰贞和赵世明已爬到铁蛋跟前,见铁蛋手里有两支盒子枪,都很惊喜。
李兰贞上前搂住铁蛋的大腿,很怕他再跑了似的,紧紧抱着,仰起头望着铁蛋说:“我的孩子,你还活着,姑为你快急死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铁蛋看李兰贞、赵世明都坐在地上不起来,开始还感到奇怪,瞧见他们的腿上在流血,这才知道他们都受了伤。他见李兰贞自己都不行了还这样关心他,心里很受感动。他把两支盒子枪别在腰上,蹲下身子用两手揩揩李兰贞脸上的泪水,亲切地喊一声:“姑姑……”
李兰贞见铁蛋和她这样亲近,一下把他搂在怀里,脸贴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赵世明凑到他们跟前说:“别哭了,快上爬犁,我们去找老母狼。”
李兰贞松开铁蛋,对他说:“走,我们带你去找你狼妈妈。”
铁蛋听说他们带他去找狼妈妈,马上高兴了,帮着把李兰贞、赵世明拽到爬犁上,自己也上来挨李兰贞坐下。
赵世明坐在爬犁前面,看铁蛋就这么上来了,笑着说:“下去把你刚才手里拿的缰绳递给我。”怕铁蛋听不明白,用手指着拴在马嘴两边的两根缰绳比画一下。
铁蛋没听明白,看赵世明比画一下明白了,跳下爬犁把马缰绳扯过来递给赵世明。然后坐在他旁边看他怎样赶马。
“驾——”赵世明用手抖一下缰绳,吆喝一声。那匹红马倒也听话,听到人的指令,便迈开四蹄朝前走。进入树林里,赵世明牵动它嘴左边的缰绳它就往左走,牵动它嘴右边的缰绳它就往右边走。
赵世明赶着马爬犁在树林里转了一圈,铁蛋没有见到狼王后的身影,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声召唤:“狼妈妈——狼妈妈——”仿佛再见不到狼王后似的,悲戚戚,如同撕心裂肺一般。
此刻,狼王后就藏在雪坡上的石崖后面,铁蛋和李兰贞、赵世明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铁蛋头前在山坡下面喊它它就听见了,它没回声,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腿折了,它知道铁蛋对它感情深,如果他看见它受伤了,肯定不会把它丢下跟人走。尽管它现在已经丧失了攻击能力,难以捕获到任何猎物,面临着饿死或被其他野兽吃掉的危险,但它还是希望铁蛋跟那两个人走,让他有个好归宿。所以,铁蛋呼唤它它装作没听见,藏在石崖后面默默看着。当它看见李兰贞和赵世明艰难地爬上爬犁,发现他们也都受伤了,以为他们坐上马爬犁,会带着铁蛋马上离开这里,没想到他们还会想着自己,并没有马上走,而是领着铁蛋来寻找它。狼心也是肉长的。狼王后被深深地感动了。看到人如此真诚,它没有理由再继续隐藏下去了。在铁蛋凄厉的呼唤中,狼王后最终还是露面了。
“呜噢。”狼王后低叫一声,一颠一颠向马爬犁走来。它拖着那一条后腿,尽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受伤的那条腿突突地颤抖着,显然早已脱力。
“咴咴——”大红马看见了狼,脖子上的鬃毛立刻竖了起来,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在树林子里狂奔。
赵世明怕爬犁撞在树上伤人,用力勒住缰绳。大红马的头弯在脖子下面,一用力,前腿凌空人立起来。赵世明趁机单腿跳下爬犁,快速地把缰绳绑在旁边的树干上。大红马拼命甩头,挣了几下,渐渐安稳下来。
铁蛋正呼喊着,一眼看见狼王后的身影,在大红马狂奔的时候他就从爬犁上跳下来,一边喊着,一边向狼王后跑去。此时,他还不知道狼王后受伤了,上去就搂着狼王后的脖子想亲,像以前那样把身子压它脖子上使劲儿晃悠。
狼王后三条腿支撑着身子,承受不住铁蛋的压力,忽地倒在雪地上,扬头瞅着铁蛋哀声“呜呜”,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铁蛋这时才发现狼王后一条后腿郎当着,愣怔一下,上前轻轻抚摸一下那只伤腿,“呀呀”叫着,急得差点哭出来。
这时,李兰贞和赵世明从爬犁那儿爬过来,看见老母狼的腿折了,也都很着急。李兰贞问赵世明:“怎么办?”
赵世明想了想说:“想法给它接上。”
李兰贞说:“那得有薄木板固定,这冰天雪地里上哪儿去找薄木板?”
赵世明说:“那好办。”说完,跟铁蛋要来飞刀,找到一根干树枝,挑直溜地方割下一尺来长,削成薄板。
狼王后知道这两个人在给它疗伤,老老实实躺在地上,身子一动也不动。
赵世明把削好的两块木板贴在它的腿上比量一下,说:“夹板可以了,现在需要绷带,怎么弄?”
李兰贞说:“把我的衣服毁了吧。”说着脱下皮袍,撩起罩在棉袄外面的花衣襟,用牙嗑一下,“哗”地把底摆撕下来,然后将布片破成布条。
赵世明把狼王后折腿的骨茬对好,然后敷上自己备用的创伤药,贴上木板让李兰贞把着,自己用布条结结实实把两块木板固定在狼王后的折腿上。
狼王后很配合,无论自己怎么疼痛,都没有做出那种反抗或威胁的动作,脑袋一直贴在雪地上,直到赵世明把它的折腿固定好了,它才扬起头来,瞅了瞅被包扎的腿,眼里流露出一种感激之情。
铁蛋在旁边看着,知道李兰贞、赵世明这样做是帮助他的狼妈妈,心里也很感激。等赵世明把狼王后的伤腿固定好,他就弯腰把狼王后扶了起来。
狼王后扭头瞅瞅铁蛋,又瞅瞅李兰贞和赵世明,低叫一声,拖着那只伤腿瘸哒瘸哒走了。
看上去,狼王后虽然蹒跚,走路有些摇晃,显然躯体已经不再健壮,但它傲视天下的眼神和尊贵的气质是永远抹不掉的。
铁蛋看狼王后那只腿不能着地,在后面拖着,急得“呀呀”叫。
李兰贞理解铁蛋的心情,爬到他跟前安慰他:“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狼妈妈的腿就会长好的。”
铁蛋看狼王后走出树林没影了,含着眼泪瞅着李兰贞,“姑姑”一声,两手开始比画,意思是不想跟他们走了,想留下来照顾狼妈妈。
李兰贞明白铁蛋的意思,抱住他的大腿不松开,很怕他跑了。
赵世明劝李兰贞说:“让他留下来吧,老母狼现在需要他,如果我们硬把他带走了,老母狼打不着食会活活饿死冻死。人得有良心,老母狼对我们有恩,要是这样死了,我们从良心上也过不去。”
李兰贞心里也惦记着老母狼,不忍心让它就这样死了,但她实在是舍不得铁蛋,怕这一走再永远见不到他了,感到左右为难,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铁蛋看李兰贞哭了,心里也很难过,瞅着李兰贞迟疑了一会,不知怎么办好。
赵世明看铁蛋腰上别两支盒子枪,把他叫到跟前,比画一下说:“把枪给我看看,我看看枪里还有多少子弹,教教你怎么打枪。好吗?”
铁蛋好像听明白了,犹豫一下,把两支盒子枪从腰上拔下来递给赵世明,在旁边认真看他怎么摆弄。
赵世明把两支盒子枪的弹匣卸下来,取出子弹数了数,一共还有十二颗子弹。他把十二颗子弹压在一个弹匣里,选一支表层新的枪体安上。这支枪正是张大嘴丢下的那支盒子枪。赵世明推子弹上膛,关上保险,别在铁蛋的腰上。然后,用另一支空枪手把手教他怎样打开保险,怎样推子弹上膛,怎样瞄准,怎样扣动扳机。然后把枪拆卸了,教他怎样安装,怎样用布擦枪。
李兰贞在旁边瞅了一会儿,对赵世明说:“我们走以后,他小孩好奇,肯定会去那些尸体那儿捡回长枪,你把长枪也教教他,说不定能用上呢!”
赵世明叹口气说:“唉,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我们把他教会了,但愿他别持枪作恶,危害老百姓。”
李兰贞犹豫一下说:“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让他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赵世明点点头,拿起身边的长枪,拉开枪栓退出子弹,再重新装填子弹,推子弹上膛,然后把长枪架在一块石头上用肩头顶着枪托,瞄准前方雪地上露出的一根干树枝,“砰”一声,那根树枝拦腰折断。
接着,赵世明取出一颗子弹,让铁蛋自己装填上,像他刚才那样瞄准射击。
铁蛋本来胆儿就大,头前在林子里自己就把枪鼓捣响了,现在一点不胆怯,趴在地上,两手把着比他身子还长的长枪,瞄了一下就扣动扳机。虽然枪后坐了一下,把他推出好远,但面不改色,乐得“呀呀”大叫。
临走的时候,铁蛋突然跪下来,给李兰贞、赵世明磕个头,起来提着那支空盒子枪就朝狼王后刚才走的方向跑去了。
“铁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姑姑伤好了回来接你——”李兰贞挺起上身大声喊着。
“姑姑——”铁蛋回头摆摆手,继续向前跑。
李兰贞望着铁蛋远去的身影,叹一口气说:“你说怎么整?我算是领不走他了,一次一次老是不顺当。”说完摇摇头,显得很无奈。
赵世明安慰李兰贞说:“你不用难过,过些日子我们再来找他。”
铁蛋顺着狼王后在雪地上留下的足印,追到一个小山包上面看见了狼王后,叫一声就跑了过去。
这个小山包地势高,狼王后停在这儿是想看着铁蛋他们离开,等他们走了以后,它再回到白云沟去。虽然白云沟离这儿挺远,自己三条腿走路会很艰难,但它必须得回到自己狼群那里。狼王后心里头明白,像它这样一个受伤的老狼,如果离开了狼群,孤苦伶仃的,将会是怎样一个结局。狼王后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山坡下方,耐心等待着铁蛋他们坐着马爬犁出现,突然看见铁蛋从旁边跑了过来,又惊又喜,马上“呜呜”一声,问他跑来做什么?
铁蛋告诉狼王后,他看它受伤了不放心,要留下来照顾它。
狼王后又“呜呜”一声,说自己不用他照顾,让他赶紧回去,必须跟那两个人走。
任凭狼王后怎么说,铁蛋说什么也不回去。
狼王后急了,上前咬铁蛋。
铁蛋的大腿被咬疼了,但还是不走。
狼王后看铁蛋意志坚决,无论它怎么生气怎么咬他都不走,就趴了下来,望着铁蛋“呜噢”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铁蛋蹲下身子,抱着狼王后的头哭了。
“驾!驾!”听到人的吆喝声,铁蛋和狼王后都站起来朝山坡下面望去,只见李兰贞和赵世明两个人坐着大红马拉的爬犁奔下山坡。等他们走远了,铁蛋想到李兰贞那么喜欢他,关心他,忍不住“咿咿”哭了,冲着远处的马爬犁大声喊:
“姑姑——姑姑——”
狼王后看那两个人就这样走了,知道他们为了它才把人孩留了下来,心存感激,也不由长嗥一声:
“呜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