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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飓风之城

自古以来,常有飓风光临这座小城,以至城中流传着不少和飓风有关的谚语,比如“移动之物必被风吹”(常用来劝解人们要勤恳踏实,不要重视浮华外在的事物),“高处建房,风必摧之”(不要争强好胜),“莫看个头小,可建安稳家”(小个头的男人和女人,目标小,身量灵活,不容易被风吹跑,建立的家庭也很安稳)。孩子们从小听到的睡前故事:风姑娘,风妖怪,风魔王……有层出不穷的风做主角。当他们询问父母:“我是从哪里来的?”父母们都统一回答道:“是风把你吹来的。”他们不听话的时候,也会被大人恐吓:“再哭,狂风怪会来把你卷走……”在孩子们的印象里,事物的出现和消失,似乎都和风有关。

每次有风,风将带来一些东西,也将带走一些东西。人们相信,正是这个古老朴素的道理维持着整个城市平衡运转,蒲公英虽被视作最美的花朵,但人们更该追求的,是那些无法被风撼动的牢固的事物。出身这座城市的建筑师,喜欢把房屋建造得像个堡垒;而工业设计师们设计的家具和电器,外观都矮小敦实,有巨大沉重的底座,底座上甚至会有小孔,人们可以用铆钉将它们牢牢固定在地面上。说到这座城,人们还常提及一位古代的诗人,他对事物稳定性的赞美和对不稳定性哀伤的慨叹,令他的诗句传诵至今。

在漫长的岁月更迭中,偶尔也会有异乡人经过这里。异乡人正是谚语所说的“移动之物”。“不要爱上异乡人。”老人们忠告道。在几个和异乡人有关的故事里,牧羊人、吹笛的少年,或是一整个马戏团,带走了好奇的小孩子和好几个年轻人破碎的心。她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但还是爱上了他。

他被委派到这里工作。他喜欢她面对爱情时那些令人惊讶的反应。从他赠送的花束上跌落的花瓣,曾令她悲伤得落泪,他送给她的纱巾,也被牢牢地锁入床下的铁箱,她带他走很远的路,只为了在巨大(天哪,实在太大了!)的岩石上刻下他们的名字。在每个飓风天气,尽管城市早早发布了飓风预警,她仍会穿过城市来看他,以至于每当他得到她,总听到剧烈的风声在窗外拍打回旋,幼小的树、野兔和猫、几只鞋子……各种小事物被风卷起,从窗前一一掠过,整座城市都好像被风席卷一空,只留下他们安全、温暖地粘连在一起。

在大风天,要守住自己的爱人啊。她想。但这个笨拙的外乡人,迄今为止,看到的只是与他处别无二致的日常生活。他尚未洞悉这城市的独特样貌,也没有察觉,她爱他的方式,竟会基于这座城市对风的看法。

2007.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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