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地一本《男性健康》杂志工作三十年,他一直负责杂志里的一个小栏目:男人夜话。这个栏目其实就是刊登那些讲述自己情感故事的读者来信,版面在杂志的最后一页,他每期挑一封来信,改改错字,调整一下篇幅,发表出来就可以。三十年前他被当做临时工雇用来做这件事,工资拿得比保洁员还少,每天从收发室扛一包邮件到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是在厕所里加隔一道墙,多出来的一小间。听起来好像很不堪,其实他很满意,因为这间办公室里有很大的窗户,楼高也比一般办公室更高。
“《男人夜话》您好!我是你们的忠实读者,过去都从这里看别人的故事,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给你们来信……”
三十年来,信件常常都是这样开头,但信件的内容却有所不同。最初,来信者年纪似乎都比较大,以离退休男性为主,这也是当年杂志主编年纪偏大,过多登载养生保健内容带来的结果。信里有时会追述一下年轻时的爱情,有时会抱怨现在的老婆不理解自己,渐渐地,一些文笔较好、胆子又大的离退休干部,在信中夹带了一些隐晦的性幻想和性描写,他也挑出来发表了。那时他快三十岁了,还没娶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这些来信很是欣赏,从一墙之隔的厕所不断传来的流水声也没有打扰到他。得益于这些来信,《男性健康》开始有了年轻读者。后来有许多来信都提到,他们是从爷爷那里第一次看到这本杂志的:“那以后我每期必看《男人夜话》,看别人的故事看了很久,没想到今天我也会给你们来信……”年轻人的感情苦恼,当然更多地和性有关,来信的尺度又更宽一些了。不少人讲到自己每天自慰,只想着女同学,不想上学。他很想安慰他们,可是他只负责登载来信,而这些来信都是没有回复的。所以他只好篡改来信的结尾:“我鼓起勇气向表哥倾诉,我的表哥告诉我,这些都是正常的,不要太担心了。”“我在图书馆工作的表哥告诉我,根据他查阅的资料……”他辛勤的工作获得了回报,记不清从哪天开始,他收到的来信常常这样起款:“亲爱的表哥,你好!”正式发表的时候他会把“表哥”统统改成《男人夜话》,然后把信送到年轻的女打字员那里。“‘表哥’到底是谁嘛!为什么叫‘表哥’?”她问过不止一次,但他没有告诉她。
2009.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