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重阳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顶,一帮太医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见皇上来了后扑嗵扑嗵跪了一地,什么医术不精,罪该万死,请罪声不绝于耳。
古重阳小时候是皇上的伴读,在二十年前腥风血雨的七子夺嫡战中,几次出生入死保护皇上,甚至在一次替皇上试药的时候,差点中毒身亡。
虽然在皇上登基后他没有入朝为官,但皇上对他的恩典却不曾淡却,甚至每年过寿的时候,会赏赐一些他喜欢吃的糕点,东西不多,但昭示着他对古家的恩宠如日中天!
也正是因为如此,古重阳掌管古家二十多年还能安然不倒,否则以他懦弱的性子,其他三大世家早就把古家给吞了。
“重阳?重阳?”他连叫了好几声,古重阳就像灵魂出了壳似的,毫无回应。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救不好!朕养着一群废物有什么用?来人呐!”一群皇宫侍卫应声而入。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群太医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
为了避免皇上一怒之下把太医院平了,古云适时插话:“皇上,不如让臣回去看看吧!”
皇上半眯着眼睛深沉地盯着她,直到她脖子根冒凉气儿时才听到一声怒喝。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待古云远去后才一屁股坐到古重阳的旁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亏你还是第一世家的家主,连三个女人都搞不定,但凡你有点魄力,能让她们折腾到这种地步?古君修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跟古云一般大吧?都该娶妻生子了,竟然连个纷乱都制止不了,还有脸跑到宫里求救!”
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嫌弃。
古重阳嘴巴微微张开,哆嗦了几下,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皇上面露讥讽:“幸亏古云随了她母亲,虽然性情暴戾了一点,但好歹能震得住场面,真要随了你,古家就没救了!”
“……你把她送到千绝岛,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反正你不喜欢她,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皇上看他醒过来了,抓住机会使劲讽刺他,他恨古重阳拿不起放不下已经很久了。
“你的心里只有你的二夫人,连嫡长子的死活都可以置若罔闻,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身份不明’的野种!”
“看来皇上很喜欢她,一直都在替她抱不平……”古重阳笑得极为苦涩。
皇上叹息一声,缓缓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朕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情景?一个孩子的眼神,悲凉得让朕都不忍心直视!但骨子里的那份倔强,让朕有了重用她的欲望,朕知道,她不会倒下,因为她不甘心……”
想到这里,皇上苦笑一声,“她让朕想起了儿时的岁月,摸爬滚打,步步艰辛,知道在鬼门关上转过多少圈,但最后朕还是活下来了,就是因为不甘心。
朕也很对不起她,明知道她喜欢太子,却只能让她做一个无名无分的暖床人,朕能容忍北齐的皇后能是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却不能容忍皇后站在皇上的身边指点江山!**干政,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但是话说回来,朕夺了她的爱情,可以拿权力去弥补,朕可以把她视为亲生,纵容她为所欲为,古重阳,你一脚踢得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拿什么去弥补?”
“……”
“难道你不知道,你那一脚,把她踢成了内伤?”面对古重阳惊诧的眼神,皇上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提起他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揪起来:“她离家十年你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把她踢成重伤你竟然都不知道!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懦弱愚蠢?!”
说罢恨恨地把他扔到床上,拂袖而去!
他对古重阳,终究是失望了,他终于能理解古云为什么不愿意认祖归宗了,碰上这样一个父亲,心早就凉透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继续做她的凤颜泣吧!
打定了主意,皇上快步走回理政殿,亲自拟定了一份圣旨——凤颜泣封为一等护国公,掌管刑部,正式步入朝堂。
二夫人发疯似的胡乱挥舞着菜刀,没人敢靠近,古君修的胳膊被狠狠地划了一刀,血流不止。
古情躲在床的最里面捂着耳朵尖叫,自小被古夫人捧在手心,哪见过这种阵仗,听着外面哐哐的劈门声,古君修焦急的劝阻声,和下人们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吓得一个劲地往老夫人怀里钻。
老夫人搂着她气得直发抖,她活了几十年,从上下到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什么时候让一个小妾拿着刀给砍过门?
二夫人一边砍一边疯狂叫骂,把老夫人当年震压庶妻小妾的事全都抖了出来,越骂越不堪入耳,直把老夫人骂成了一个虚伪狡诈心狠手辣的毒妇。
古云站在门口,双手环着胸,似笑非笑地看了许久,直到古君修一回头瞄见了她,顿时惊恐万分。
“二姐姐?”
二夫人猛地回过头,双眼血红地瞪着她。
“闹啊,怎么不闹了?”她漫步走过去,端的是悠闲自得,把这一场鸡飞狗跳当成了好戏。
二夫人提着刀就冲了过来,在古君修的尖叫声中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台阶上,鲜血自口鼻中喷涌而出,抽搐了两下就晕了过去。
“母亲!”古君修尖叫一声,冲了过去把二夫人抱在怀里,急得又哭又叫。
“你还有脸哭?连这么个小事都解决不了,你以后怎么掌管古家?难道你还想做第二个古重阳?”古云平生最恨的就是懦弱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果没有担当,那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
“二姐姐,我不想做家主,我根本就支撑不住古家!”
古云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翻话来,气极而笑,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挥了过去。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出现在了古君修的身上。
紧接着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过神来之后嗤笑一声,将马鞭慢慢地收拢,嘴角逸出一丝冷笑:“看来,天要亡古家了。”
说完越过他们,进房去看老夫人了,老夫人悲喜交加,古情更是一下子冲上来抱着她就哭。
古云眉头一跳:“大小姐,我跟你没熟到这种地步吧?”
“你住口!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古情疯狂地摇晃着古云,哭得声嘶力竭,古云的胳膊被她抓得生疼,扯又扯不下来,当对上她无助害怕的双眼时,口气软了下来。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古情哭得委屈:“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想靠近你?可你都理我,我对你笑,你都懒得看我一眼!母亲疼我又不是我的错,她只是想借我伤害你,打击你,未必是真疼我,可你们却疏远我,就连大哥都不愿意亲近我……”
啪啦啪啦说了一大堆,古云还发现她挺聪明的,至少能看透古夫人的用心。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疼你,看到你受委屈我难受得整夜睡不着,你是我的亲妹妹,唯一的亲妹妹!我亲手做了好多东西,可我不敢给你,我怕母亲打我……你要不信,可以到我房里去看看,我现在还正给你做衣服呢!”
古云小小地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等着,我给你拿过来!”见她不相信,古情一阵风似的跑开了,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捧着一个大竹箩,里面装着许多做工精良的绣品,有丝帕,有小衣,还有一双未做好的鞋子。
每件东西的右下角都绣着一朵小小的云。
“我真的好想看到你穿上这些衣服,我好想跟别人家的姐姐一样,去疼爱我的妹妹!”她低下头嘤嘤地哭泣起来,仿佛把这些年来的压抑都哭出来似的,“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所以我每年都会替你做一套衣服,等你生日的时候放进箱子里……”
生日?古云使劲想了想,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天,她根本就没过过生日。
“下个月初五就是你的生日,他们都不记得,可我从没有忘记过!可惜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不能给你摆庆生宴了……”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古云,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说道:“你回来了,真好!”
那感觉不像是姐姐对妹妹,倒像是母亲对女儿。
古云没有把她推开,而是看向了泪眼朦胧的老夫人,声音冷得能凝成冰:“今天的大祸,有一半是你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