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没有想到,逃离的机会来的那么快。而来救她的人也让她完全没想到。和顺弟约定后的第二天早晨,她是被铁链的撞击声惊醒的。她看了一眼龙舟香漏,时间还早。顺弟和皇甫瑾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来。但是她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揉着迷糊的双眼问道:“顺弟,是你吗?”
“让夫人失望了。”脆生生的声音让明澈一下子全醒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女子,娇媚的样子和身上那袭水蓝色的衣裙都是她“帝都之花”的标志。
“裁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澈看着裁云走到牢前取下她头上的金簪几下撬开了牢门,然后又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的手打开她手上的钳制道:“当然是来救你。皇甫瑾没有告诉你吧,五皇子反了,而泽家参与了谋反。现在正在领兵攻城的就是泽不孤,我当然是来带你去威胁他的。”
“不可能。不孤哥哥不可能反的!”明澈扯回自己的手:“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最好赶快走,顺弟就快要来了。”
“她不会来了。”裁云冷笑了一下:“看来夫人你果然是不能开玩笑的。好吧,我没有骗你,泽不孤是在攻城,可不是都城,而是皇城。我们说话的功夫他可能已经进宫了吧。玉润少爷叫我来带你出去的,趁这个机会让你远走高飞。我是收了钱的,夫人,收钱办事可是我们的共同原则。泽大人他为何谋反,原因相比你比我清楚。”
“不孤哥哥不是那种人!更何况朝中还有大哥,还有文大人,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情。”
“丞相大人和文大人都被困在宫中了,国师大人都是。泽大人是在春节皇宫聚会的时候下的手。高级官员全部都在宫中。宫墙上布满了杀人的毒药,出来根本不可能。外面现在是群龙无首,守军均已倒戈了。我没有时间跟你罗嗦了,夫人。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裁云看她还是怀疑的眼神,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打开握着的掌:“玉少爷说给你看这个,你就会和我走。”蒙着眼睛的凤令,只是凤凰背后有一个五芒星的背景,明澈认得出,这是五音馆紧急的令牌。玉润之前和皇甫瑾把自己弄到这里来是预料到了谋反吗?
明澈不再迟疑。尽管玉润爱财,但是还没有到用五音馆的紧急令牌开玩笑的地步。瑾儿这几次来虽然都神态紧张,但是很显然他是受命不要告诉自己实情的。而她身上这些天来穿的是顺弟给她带来的平民服饰,她想或许皇甫瑾也想到会有带着她逃跑的一天吧。
随着裁云出了那个小门,明澈看到了一个狭长的地道,明澈跟着她走着这个似乎没有边际的密道,边走边问:“裁云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顺弟不会再来了?她怎么了?”
“死了。”裁云没有回头,冷冷的回答。明澈被这两个一下击的眼泪漫了出来,虽然没有几天,但是顺弟对她的好和无微不至,她都记得。就是大哥都没有对她这么细心过。
“怎么死的?可有尸骨?”明澈才问,便被裁云打断道:“夫人,请你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你不是明家的小姐了,也不是爵爷夫人了。你的哥哥和丈夫都不可能庇护你了。凭你,如果没有我,连这里也出不去,很可能饿死在牢笼里。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能力去为一个老太婆收尸。”
“受人恩惠千年记。就算我现在没有能力,以后终有一天我会报答她的。”明澈咬着唇:“是我现在太过唐突了。敢问裁云姑娘,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裁云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出城。这座密道是通向城外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在等着。先送你去江南玉少爷的府邸。”
“国师夫人也在宫中吗?金家没有勤王吗?”明澈知道罗衣的安全其实并不让人担心,她表面不过是个卖衣服的商人,她也懂得什么叫保存实力,明哲保身。倒是苏息和金夷应当是处之而后快的人物。
“国师夫人被软禁在国师府,用来逼迫国师大人。但是国师大人现在还没有反应。泽不孤起事前假传圣旨,赐给他们家御酒,里面有软筋散。现在大约还是被兵围困。”一直笔直的通道终于有了一个拐弯,裁云泛起一个微笑:“具体的情况我还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出去了。”
上了一层有一层旋转的楼梯,来到一个小门前。裁云再次看向明澈:“夫人,打开这门,就是城墙之外。”打开门边的柜子,裁云拿出一个小包裹:“夫人,玉少爷吩咐我告诉你,拿着这个包裹,到江南去找任何一个玉府名下的商户,他们都会带您去当地玉府的府邸。不要暴露您的名字和身份。记得,从出了这个门以后,谁都不要相信,谁的话也不要听。不要怜悯任何人,不要接济任何人,一路直行。你会骑马,车里有骑马方便的服饰,遇到万不得已,弃车骑马。”
明澈草草的看了一眼包袱中的散碎银两,和玉家的大面额银票,还有一套换洗的衣服。明澈微微一福身:“谢谢裁云姑娘。倘若明澈有逃出生天的一刻,必定报答姑娘。”
“你不用报答我,我说过了,我是收了钱的。”裁云看着明澈:“而那个地牢,也是宿柳馆下面的地牢。从你进去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没必要感谢我。”
明澈听了虽然吃惊,但是她还是问了:“爵爷……他……安全吗?”
裁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说呢?皇甫瑾还能每天来看你,你觉得皇甫家安全吗?”
明澈不知道裁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诚恳道:“恭王爷、王妃待我不薄,姑娘告诉了我,让我安心走吧。”
“爵爷和三世子都在宫外,其他的人也在宫内困着呢。爵爷……还没有醒酒呢,他才不管外面的事情。三世子只管一心一意的看着你,他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以不变才能应万变。”
明澈咬了一下唇,然后毅然推开了门,看着裁云迅速的又将门关上。寒风立刻吹透了她的身子,久违的寒冷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个在恭王府的冬天几乎融化了她对寒冷痛苦的记忆,再次袭来的时候,比往日更加刻骨疼痛。她勉强认得出这是帝都北城外的一个破庙,出口正是破庙香台下面隐藏的出口。从破烂的庙门望出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积雪颇厚,这雪或许下了不只一天。但是这些天顺弟却依旧带来了花,她是从哪里寻来的?想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大娘,她的伤心又涌起来了。但她知道不能再迟疑,便快走了几步,迎着风雪出了庙门,看到了裁云说的马车。马车很显然等了很久,马的鼻子里喷着白雾一样的气,打着响鼻,马车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雪,看不出马车本来的样式。明澈握紧了包袱,今天开始,她就要开始一种她从未经历过的逃亡生活。裁云没说,但她知道,放走自己,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自己被抓住了,那么所有的人到今天为之付出的心思也都白费了。但是她在匆忙中忘了一件事,今天是第二期《五音》该要出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