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王宫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闭塞,尤其是这等大事,来的更加迅猛了些,仿佛有人早早知晓,就等着盖棺定论后,明目张胆的谈论一番。
明堂里三老一小正襟危坐,听罢堂下信使所言,皆相互看了一眼。
视线最终落在坐在左侧的那位身上。
周公旦示意信使退下,言道:“郑将军乃我朝开国元老,辅佐三朝王上,也是老夫至交。如此被歹人所害,着实是羞辱了他。”
右上首坐之人闻言颔首,道:“不错。郑德将军一生戎马,却落得个这般下场,当真令人惋惜。”
随后又侥幸般或试探般问道:“会不会消息有误?弄错了人。”
“召公糊涂。卫伯已派信使来禀,岂能有假?”坐在右下首的人说道。
召公奭似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老夫糊涂。听信使说,郑将军的灵柩也是令郎负责运送的?绛城与城濮相隔甚远,这消息传的可真是快。”
卫侯低声冷哼,不想理他。
周公旦言道:“三年一次的朝聘在即,侯爷派了世子来?”
卫侯闻言神色微微缓和,道:“让他出来见见世面罢了。谁知会遇到这种事。卫伯一病不起,给老夫来了信,正好子青来京,便让他操办了。”
周公旦闻言点了点头,看向正首位坐着的小男孩儿。
“郑将战功勋显赫,在军中颇有名望。那些殷商遗民也是奉命入京,如今惨死途中。都是要给个说法的。王上您看如何?”
小男孩儿闻言很是认真的思索起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查、赏、罚?”他看向周公旦,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周公旦闻言点了点头,“王上所言极是。行凶之人必须严查,是以惩罚。那么赏,该如何赏?”
小男孩儿再次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后没有什么头绪,抬头看向召公奭。
“太保以为如何?”
召公奭拱手道:“回禀王上,老臣以为,郑家接连遭遇如此打击,想必郑将军及其世子的至亲至爱都难以承受。该赏。”
后接着道:“而卫国世子护送郑将军灵柩有功,也该赏。”
“慢着。”卫侯闻言打断他,“护送一事理是应当,太保不必抬爱。”
周公旦看向姬诵,问道:“王上以为如何?”
姬诵看向二人,道:“便依太保所言,此事交予太保拟写。至于查案,此事发生在卫国境内,理应由卫侯负责,待事情办好,歹人依法处置。”
周公旦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召公奭二人。
后两者略一思考,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很是后悔,但也不得不遵命而为。
……
入府并不如郑环想的那般困难,但也绝不容易。
看门小厮检查了许久,而后请来了管事又等了一会儿,最后请示了府中总管才把人放了进来。
“几位稍等片刻,福总管稍后便到。”管事唤了婢女伺候,虽不知这几位到底是哪家哪氏,但依总管看到文凭后的惊讶程度来讲,理应该身份不低,尽管三人衣着……着实有点风尘罢了。
这里是后堂,小胖子心里想着郑环的警告,一路进来都仿佛有心事一般,竟然没有东瞅西看,直到有婢女端茶上来,才看着杯盏好奇起来。
邢修抱着剑,立在郑环身后,面容虽然略显疲倦,但依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事物。
虽是已入春日,但空气仍然微凉,茶水的热气很快便散了。
待婢女换了第三杯茶的时候,福总管才匆匆而来。
“各位久等了。”
福总管最近消瘦了不少,府中大小事宜都等着他处理,这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比如王宫的安抚金需要安排入库,以及前几日大王和周公派了亲信前来慰问,而后姜太后也排了武王世妃和女史来看望。朝中老爷的好友也来了人走了过场,就连世子夫人的姊妹梁秦氏看望了世子夫人,但不久就传出原本与娘子有婚约的世子梁辰,向霍国的子熙太姬下了聘,而对方也回了帖子。
只是府中无掌权人,夫人也一直病着,他得代为接待处理。
他累得发慌,自然瘦了下来,直到今早他还盼望着老爷快些回来,他才能得以解脱。
而方才宫里的人带来的一则着实打击人的消息,让他彻底没了这种想法,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便又疾步赶来。
好在他身为郑府总管家,常与人周旋,这类话说得很是顺口。想来还真是熟能生巧,习以为常。
微缓了缓气,他又道:“各位久等了,府中事务繁忙,耽搁了些时候,还请体谅。”
说罢他略略扫了眼三人,随后向着邢修站立着的方向躬身,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邢大人,久闻邢家子弟剑不离手,今日见到大人,果真应了传闻。”
邢修不习惯这般交谈,别过身去,直接问道:“夫人呢?”
福总管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见了坐在他身前的郑环,心中一惊,面色却不显露。
“老奴眼拙,未能认出小娘子,小娘子可否告知名讳,待老奴前去禀告夫人。”他冲着郑环又一躬身,试探问道。
郑环看着这精明且贵态的总管,道:“郑环。”
福总管闻言快速在脑海里思索这个名字的家族姓氏,“郑环……”?怎的如此耳熟?
郑家……这大周的郑家屈指可数,又以“环”为名的娘子……
那岂不是……!
“娘子?”他险些惊叫出来,但幸好多年稳重的行事风格阻止了他,只是略有失态,旋即被他收敛回去。
“咳,”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事关重大,还请娘子体谅。敢问娘子可有何身份凭证,也容老奴前去回禀夫人?”
郑环挑了挑眉,侧眼看向邢修。
后者瞪眼,意味很是明显。
我怎么会有?
郑环又看向福总管,如是说道:“没有。”
福总管看着眼前这二位,想气又气不出来。
“这……老奴很难办啊。”他苦笑,有些无奈。邢家子弟的文凭他是看过的,没有纰漏,但事关郑家血脉,他必须小心谨慎,要求检查凭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二人的表现似乎觉得没有文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是没有啊,能怎么办。
事情有些僵持不下,忽从后院来了一小厮,在福总管耳边低语了几句,看福总管的样子似乎很是惊讶。
低声吩咐了几句,福总管转而对郑环三人说道:“请几位到偏堂休息片刻,老奴已命人准备了换洗的衣物,待收拾罢了,再随老奴去拜见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