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刘柳进得门来,一只手背在身后,站在原地琢磨着措辞。
云夕笑着伸出手,“是喜帖还是辞职报告?”
“乔总真会开玩笑,哪来的辞职报告。”刘柳把喜帖放在云夕面前,“我知道,这时候不该给您添乱……”
“所以,我就成了最后一个收到喜帖的人。”云夕打开喜帖,啧啧称奇,“真有你的,还有三天就是婚礼,你不用请假置办嫁妆的吗?”
刘柳娇羞地笑,“纪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好做的。”
“今天起你开始休假,我可不想被伯母私底下埋怨,去移交手头的工作吧。”
“谢谢乔总。”刘柳欠一欠身告辞。
云夕关掉电脑,走进休息室,把床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推到一边,腾出地方躺下去。
家已经支离破碎,她成了断线的风筝,身在何处都无所谓。秦玥和秦晓、秦颜每日打来电话,这些亲人唯恐她太消沉太孤单,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只是,她们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不是她意念中的家。
秦晓说左灵已经离开,不知去了何处,问起她和肖洋近来如何,有没有复婚的打算。她只是笑着敷衍。
初时因了父亲的事,浑然忘却感情中的是非,冷静下来之后,发现她和肖洋并无任何改变的迹象。除了谈及父亲的案情,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各自生活,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千帆过尽,只剩浑浑噩噩的生活。
今时情境,何来心情去理清感情的千丝万缕。他在那里就足够,孤单失落都是可以承受的。
不知有多少个日夜了,天气进入夏日独有的炎热,阳光毒辣,心海却始终阴凉入骨。父亲的案件将于明天开庭审理,她在这等待的过程中逐步接受了父亲的决定。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父亲要以形式上的不自由换得心灵的自由,不是不公平的。这其实算不得别离,只是以另一种形式相伴,而且,等待过后,终将迎来团聚。
父亲请律师转告云夕,叫她不要出现在旁听席上。云夕懂得,父亲不想破坏掉在女儿心里的形象,没有哪个父亲愿意以狼狈的状态出现在孩子面前,她愿意尊重父亲的想法。
第二天上午,云夕把车停在法庭附近,静待审理结果。
肖洋拉开车门坐进来,问了一声:“还好么?”
云夕点头一笑。
两人便不再有任何言语。
时近中午,肖洋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说了两个字:“七年。”
“还能接受。”云夕呼出一口气。
“保重。”肖洋下车离开。
这一句,听来竟有着道别的意思。
开车离开时,看到时涛走出法庭。他是证人,手里握有的父亲的罪证是他父亲行贿时的录音,时至今日,不知他及其家人心头是怎样的滋味。
云夕漠然一笑,踩下油门,快速驶过他面前。
——*——
纪彬和刘柳的婚礼如期举行,云夕匆匆露了一面,送上祝福便悄然离场。
走到停车场时,Cathy追上来,说:“云夕,你和肖洋是达成共识分手,还是有苦衷不能在一起?”
云夕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Cathy用英文飞速地道出原委:“肖洋是在你来之前离场的。我无意中听到纪彬打电话问他去国外做什么,说自己掌管不了整个肖氏,又问他是不是下定决心不回来了。纪彬走不开,就托我转告你,肖洋正在去机场的途中,你如果想去见他,现在还来得及。”
云夕掂了掂手里的钥匙,“上车,一起去。”
下定决心不回来了?他是要从她的世界中消失遁形,不只是不相守那么简单。
走进候机大厅,面对人头攒动,云夕急得脸色苍白冒出了冷汗。幸好有Cathy在,她拉着云夕,敏捷的穿梭于人流之中,忽然开心地叫道:“在那儿,云夕,他在那儿。”
云夕顺着Cathy的目光停留处看过去,见肖洋双手空空站在那里。
此时,距肖洋登机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天涯海角。
Cathy把失神地云夕拽到肖洋面前,微笑着退到远处。
云夕拉着他的手,“肖洋,还要惩罚我吗?还不够吗?”
肖洋抽回手,“云夕,照顾你是一辈子的事,我做不到。”
“我不要你照顾,你留下来,好么?”云夕扯着他的衣角,“别走,好么?”
肖洋看着地面,轻轻摇头,“云夕,你值得更好的人去爱。”
“这是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那时怎么做的?”
“云夕,回去吧。乖。”
云夕咬住嘴唇,生生的把眼泪忍了回去。她凄楚地笑,“肖洋,告诉我,你爱过我么?你从没主动说过你爱我,你欠我这句话。”
“我爱你,”肖洋说,“胜过任何人,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能再爱。”
“那么,抱抱我吧,最后一次。”
肖洋把她揽到怀里,用尽了全身力气,“我如今能做的,只能是由着你去恨。”
“我可以恨任何人,只有你,我做不到恨,一刻也不能。”她的泪水一颗颗掉落在他胸前,“记住这一天,你又让我哭,让我失去爱人。保重,肖洋。”
她推开他,快步走出候机大厅。
肖洋眼底的光芒,随着她远去的背影,一点一点熄灭。
他小小的云夕,曾经满怀伤痛,是他,一点一滴帮她平复。之后,她因为他再次处身阴霾,几度心碎落泪。
这样算不算公平。
他慢慢蹲下身,双手抱住头。
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流下心碎的泪。
记住这一天,他们失去彼此,失去爱情。
回程中,等云夕平静下来后,Cathy轻声问:“真就这样分手了?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欠我很多解释。”云夕看Cathy一眼,“请你继续帮我调查,不惜任何代价。哪怕他在国外结婚生子,也请及时把他的现状告诉我。”
“还有必要么?”Cathy怀疑云夕已经在这段感情中走火入魔。
“就算是死,也总得知道为什么被推上断头台,是不是?”云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