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外兰获释后,曾与布占泰会面,两人彻夜密谋,为的是同一个目标:努尔哈赤。当然,尼堪外兰兑现了他的诺言,将掌管兵权的令牌交给了布占泰,剩下的交战之事全由布占泰一人自理,成败与否,与他尼堪外兰何干?赢了,他便解除了心腹大患,不用再颠沛流离躲避努尔哈赤,可以重整旗鼓做他的明朝大将;输了,招惹努尔哈赤的人是布占泰,他尼堪外兰早就逃之夭夭得到天朝的庇护。诱布占泰上钩后,尼堪外兰终得全身而退,在布占泰派兵的护送之下,躲到了明朝边境河口谷。
布占泰满意地望着手中两面军权令牌,美滋滋地踏进东哥的厢房。此时东哥正郁郁寡欢地对镜梳妆,圆台案上摆满了布占泰每日一赐的金银首饰。
“小美人儿。”布占泰咧开嘴笑着。
东哥头也不回,依旧梳理着乌黑的长发。面上脂粉未施,发上金银不簪,冰冷而木然。
布占泰倒也是个君子,只是温润地抚过东哥的肩,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你很快,便会成为我布占泰的妻子。”布占泰幸福洋溢地、的脸与东哥的面无表情相交照应在镜中。
布占泰接过东哥手中的玉梳,轻柔地为她梳理着,:“待我练兵有成,既发兵建州;战胜努尔哈赤之后,我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哐当——
门外一声脆响。
东哥望向门口。布占泰神态自若地打开门,拾起地上的碎片,凝视了一下。
“东哥格格,布占泰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看你。”布占泰彬彬有礼道。
在努尔哈赤的军队护送下,我启程回叶赫。心潮波澜,既不舍又期盼。我多久没得回家了……二位哥哥此刻如何?
“嫂嫂!”远处,一匹白马奔驰而至,穆尔哈齐追了上来。
我奇异地望着他,离开建州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二弟怎会在此出现?
穆尔哈齐勒住马,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嫂嫂……”穆尔哈齐语塞,傻笑地望着我。
我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眼,:“二弟,怎么……怎么来了?”
穆尔哈齐这才收敛起目光,欲言又止。
“二弟?”见他目光呆滞,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嫂嫂,孟古说她想见你!”穆尔哈齐指着身下的白马,傻气道:“我也想见你……”
我扑哧一笑,:“二弟,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嫂嫂这是回家呢,又不是不回来了。”
穆尔哈齐露出他招牌的大孩子的微笑,:“若有人敢抢嫂子,二弟一定会奋不顾身抢回嫂子!”
我微微一笑,像摸拍孩子般地摸了摸穆尔哈齐的头,他比我高了太多,令我有些吃力,他便温顺地低下头。
“嫂嫂,二弟真想送你一程……”穆尔哈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不追问。
“有你哥哥的军队,嫂嫂一定会安安全全的,二弟就宽心吧。”我安抚他。
阔别穆尔哈齐,也正是阔别了建州的一切。此去叶赫,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回不来,大哥如此疼我,他不会舍得看我难过。而卧害怕的是,这是最后一次回家了。
队伍如山丘般绵延,惶惶沙粒之间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般寂寥。然而这只是我的冥想,不甘寂寞的人比比皆是,更奈何有情人?穆尔哈齐前脚刚走,依勒佳后脚就跟上了队伍。
“依勒佳,你……”虽然猜到了她此行目的的两三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依勒佳粉红了脸庞,:“孟古姐姐,我要随你去叶赫!我要去找孟和哥哥!”
我会意地一笑,既替孟和有个如此玲珑的女子倾心而感到高兴,又被依勒佳那敢作敢为的气魄所动容。在这个年代,女子倒追男子的戏码已是稀之又稀,而追得那样壮志凌云的,怕是只有依勒佳一人了。
“孟古姐姐不要笑人家嘛!”依勒佳摆出一副山无棱天地合的架势,:“我承认我喜欢孟和哥哥,他虽然有点儿呆,但是很细心!我一定要做孟和哥哥的妻子!”
“好好好!”我被她认真的样逗得合不拢嘴。
有了依勒佳一起上路,队伍显得鲜活了许多。不知是我心理作用还是刚才只顾低头幽怨,此时的景色仿佛变得缠绵而富有生命,连细沙都变得可爱起来。
乌拉部依旧肆无忌惮地日夜练兵,努尔哈赤终日愁眉不展。尼堪外兰逍遥法外,可努尔哈赤无法出兵捉拿他,若是建州无人,怕是那布占泰会趁机攻城。而凭着努尔哈赤的兵力,完全可以先发制人,攻打乌拉。但穆库什毕竟是布占泰的妻子,她怀了身孕,战争对她会造成莫大的伤害。
然而天神仿佛一切都眷顾着这位金子般的男子。在努尔哈赤进退两难之时,穆库什只身一人驾着马回到了建州,来到了费阿拉城门之下。
听闻自己的女儿独自从乌拉回来,努尔哈赤喜极将泣,大涨锣鼓地出城迎接。扎青与衮代也惊喜地随之出城。
看见穆库什清瘦的脸,弱小的身躯却顶着稍隆起的腹部,楚楚可怜。努尔哈赤俊朗的脸顿时变得哀恸,:“我的穆库什!我的女儿啊……”话又梗在嘴边。
穆库什侧身下马,动作显得吃力,扎青马上跑上前搀扶。穆库什来到努尔哈赤面前,笑中带泪,:“阿玛……女儿可想死您了……”
“护送格格回府!”努尔哈赤唯有用无以复加的疼爱来告诉穆库什,他对她的思念。
衮代看着平安归来的穆库什,心酸一笑。尚记得刚嫁给努尔哈赤时,他只是个领兵,这是一场政治的婚姻。尽管衮代很为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动容,做尽一切想要讨他欢欣,可努尔哈赤依旧对她不苟言笑,终日以礼相待。
好景不长,他又纳了庶妃嘉穆瑚觉罗氏,便是穆库什的母亲。嘉穆瑚觉罗氏是努尔哈赤征战途中所救获的婢女,努尔哈赤虽给了她无忧的依靠,却从未给过她渴求的爱。因此衮代与嘉穆瑚觉罗氏惺惺相惜,宛如姐妹。可嘉穆瑚觉罗氏怀着穆库什时,因难产而一命呜呼,因此穆库什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衮代是看着她长大了,看着她亭亭玉立,看着她14岁嫁入乌拉,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嘉穆瑚觉罗氏。
都督府内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自努尔哈赤娶亲后,衮代与扎青就没有好好地坐在府中与自己的丈夫一聚。小褚英与弟弟代善也好奇地坐在厅堂之上。
“穆库什格格怎么自己就跑回来了?”代善温婉地问。
穆库什坐在努尔哈赤身边,环视着家人,抚了抚肚子,:“建州是我的家,乌拉要攻打建州,我知道,我一定成为了其中的拖累,我不想让阿玛为难。”
“你怎么这么傻……”努尔哈赤会心一笑,:“你还怀着布占泰的孩子啊,你怎会舍得?”
“阿玛……”穆库什泪眼朦胧,道出了一个令人心寒的答案,:“布占泰他……从未爱过女儿……”她垂下眼帘,:“乌拉上下都知道,布占泰一直青睐的,是叶赫的东哥。”
努尔哈赤心疼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对不起穆库什,阿玛以为乌拉锦衣玉食的生活会带给你幸福。如今看来,当初就不应将你嫁去乌拉……”
穆库什温柔地抚摸着小腹,微微一笑:“女儿不后悔。虽然布占泰没有给我爱,可他却给了我一个新的生命!一个属于我的,我的孩子!”
穆库什满心期待地笑容,衮代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当时,嘉穆瑚觉罗氏也是如此期待地告诉她,自己有了努尔哈赤的孩子,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小生命。而结果那个生命却带走了年轻的嘉穆瑚。
“阿玛……”穆库什坚毅地望着努尔哈赤,:“如今女儿带着您的孙儿回来了,女儿对乌拉再无留恋。请您不要再为女儿而感到为难!只求阿玛……放布占泰一条生路。怎么说,他也是伴了我3年的夫君。”
看着懂事的穆库什,努尔哈赤终于恢复了凌厉的眼神,:“好!我努尔哈赤一定会保住建州!收复乌拉,再提尼堪外兰的人头回来祭拜我的阿玛和玛父!待我完成后,便会给你再找一位值得托付终生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