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陆上霜如何久经沙场平日里八风不动心如磐石,此刻的心和身都深深的颤动了几番,桌子上那杯价值千金的云麓普洱茶洒落到地上也浑然不觉,在陈陌上一句傻不愣叽的轻微提示后方才醒了过来,很显然陈陌上并不认识这串十五年来不管身在何处晚上睡觉前都会握在手里细细抚摸的红玉月牙项链。人最大幸福恐怕就是貌似找到失落了十几年视为生命的东西,人最大的悲伤就在于这也只是‘貌似’。这个冲击也是够大的。半晌,陆上霜默不作声的将精心准备的精致衣服往上提了提,默默遮住那‘价值连城’的红玉月牙。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让陆上霜的心颤动了几番,那么接着,陈陌上又说了句话几乎让美女大元帅的一颗心和身冰冻三尺。
“对了,听说大元帅已经与白狐冲有了婚约,这条价值连城的海洋之心难道是他送的?那个年少多金风度翩翩,在七岁时候就被顶级占星师雪旧誉为将会是雪邦历史上最年轻的‘雪花’成员的白字世家未来主人的白狐冲”
陆上霜紧咬娇艳红唇,双肩微微抽动,只得仓惶的转过身。好不容易极力平静下来却被他轻飘飘不痛不痒的几乎话给搅到涟漪阵阵痛彻心扉。
“是”
许久,陆上霜才吐出一个字
“可惜了,还本着历史上的白天鹅几乎都会着癞蛤蟆的道的这亘古不变的真理厚上脸皮对大元帅死缠烂打一番,看来唉,蛤蟆再怎么努力的将一身粗糙赖皮去掉始终赢不了满身光坏的公天鹅嗯,希望大元帅能够有个幸福的未来,再也不用领兵四处征战,打打杀杀的,对于女人来说,终归是件辜负上天本意的事。”
陆上霜并没有去判别他说出这段话的目的,只是冷冷一笑,道“你不也是,听说雪邦里还有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我的心里面住着一个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身份地位如何?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可能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可能是有过一面之缘却再也不见得红颜知己。”陈陌上没有说谎,他的心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是那些是属于重生之前的事情,可能在那个废材大少爷心里已经留下难以磨灭的刻痕才导致自己脑海中经常出现这么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如果她一直都在,或许,‘我’该娶她的,元帅说得没错,娘亲已经给我找了个女孩,准备今年订婚。”
命运就是这么具有嘲讽性,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这是一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最大杯具。
陆上霜心情起伏不定
苦笑。
然后是迷茫。
——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如果他记得,为什么不与相认。如果不记得,又何苦断我心弦又撩我心弦?
见陆上霜不停的切换表情,深知女人心海底针的陈陌上也懒得去猜,这个时候,选择沉默是明智的,这前后的落差实在太大,纵使被后市历史学家评为‘最擅长抓住稍纵即逝机会的帝王’闻名于世的陈陌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不止是他,连一向英明神武果断抉罚的陆上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大元帅到小女人,再到大元帅。这几个身份转换,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变化。果然,片刻,陆上霜挂上一副千军万马之前高高在上的恶姿态,说:“你出去吧,我有事情要处理。对了,记得参加明天早上的军机大会,我有事情要宣布,顺便制定一下明天的战术”
陈陌上苦笑一声点点头,悻悻退出。
之后五天,大元帅经常一个人独坐到天明,从不沾酒的她会执一杯酒,站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下,对着天空自饮,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都能感觉到大元帅变了,对部下的要求愈发严厉,一旦发现部下有私情或者暧昧关系直接赐死。并且,将这定为了军规第一条不能犯得大罪。
第六天
从雪邦回来的使者带回了王陆吹雪的旨意,召在此次战役中立了大功的陈陌上回帝都受勋。众人都明白陈陌上将马上升任千骑长了,成就一个从百骑长升任千骑长的最快传说,说不定还不止这样的奖励,他的封地流苏之地说不定也会因此升到二级副城,由王增派一支万人军队,补给武器防具各两万套,食粮万斗,马匹坐骑万只。不管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怀,军中的众人都纷纷向陈陌上道贺,尤其是以南墙为首的破军犹未高兴,当天晚上就拉着陈陌上喝得伶仃大醉,那个晚上陈陌上破天荒的没有讲那些成名大师的作品,而是讲了一部自己无比喜爱的网络小说,《紫川》,那一夜,无数人成为了流风霜的忠实簇拥者。
在出发之前,陆上霜又单独召见过陈陌上一次。
陆上霜看了陈陌上很久,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第二句是:好自为之。
虽然这样,陈陌上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该享乐时就享乐的想法还是没有让他好自为之,一时和南墙吹吹牛打打屁,一时和卡公主谈谈情增加下好感度不然哪天好感度下降为零这个美艳的公主一转身跑掉就亏大了,不时调戏下在路上收留的几个流离失所的各族少女。当真逍遥快活,乐不思蜀。
陈陌上与孔雀并排站在莲花流域湖面上,这次没有十米的距离,事实上,这段时间孔雀也没有再提任何关于加入军队报仇的事情,她只是手持那柄造型夸张光芒妖异的弯刀永远站在陈陌上十米之外,为他除掉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两人想到什么说什么的聊了一阵子,话题扯到现在正和随陈陌上出发回帝都的一万‘破军’将士喝了小酒弹琵琶唱《兰亭序》的卡公主身上。
“其实,公主很寂寞”
“不会吧,那疯婆子在军中挺受欢迎的原因是什么——一个是美丽大方,二是在战场上的打法,总是冲锋在前一拳当先,最主要的是她的开朗活泼很快与军中将士打成一遍,我敢肯定她现在一定是很多士兵的梦中情人,没看到她调戏南墙和其他几个长得比较英俊的士兵时笑语吟吟的样子——靠,现在的她肯定比我在军中受欢迎,那些家伙也不缠着我吵着要听故事了,统统跑到她那里——孔雀,你怎么哪么说?”
“——直觉,公主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在战场上,那双眼睛映着血光,却也反映着悲伤。”
“哦——有——有这样的事吗?”
“恩”
“因为……公子也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在你的眼睛里,和公主一样渴求鲜血,但也有着与她一样的悲伤……”
“其实,孔雀,你何尝不是,这个世界上是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说不出口的往事,能记住并且说不出口的那不就是悲伤吗?”
“——哈哈,是吗?”
“恩,孔雀,我以前不允许你加入军队为你姐姐报仇怎么现在还一副仇将恩报一次又一次的救我出水火之中呢?我知道,前天晚上,我从公主房间出来的时候,外面有12处还未干的血迹,只有你的妖刀圆月才能
划出那样的伤口,还有昨天晚上你杀掉三个武夷落单下来伺机刺杀掉大元帅报仇的士兵是因为我正被大元帅召见。这种情形多的是,孔雀,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明白其中原因,我没有办法狗血的认为是我王八之气释放或者你对我一见钟情,我更没办法认为你是因为传说中看中了我骨骼清奇会成为绝代高手带你报仇的潜质帮我,老实讲,作为一个将领,表面上绝对可以嘻嘻哈哈,但是内心却不能迷糊,而现在,我对你是迷糊的,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理?”
“哦,我明白怎么做了”
孔雀点了点头,从神情上看根本看不上任何情绪变化,只是退到十米之外,安静站着,持刀而立
——有些事情,有些迷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不远处,在一口将南墙推过来的一大碗老白酒干掉之后,卡公主有意无意的朝着并排而立而后恢复到平常姿势的两人看过去,很快,转过头,继续喝酒。大雪依旧,陈陌上一行走走停停。第三天,暴风雪来得很猛,一夜之间羊肠小道上结满坚硬的冰块,马不能行,从这天起,也是整支破军在离莲花流域不远帝都不近一处叫做水云间的山地过着休养生息的日子。这块山地极是隐密,但开发程度不高。卡公主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居然组建起人马开始伐木建屋,猎兽捕食,甚至辅导战士们暂时放下刀枪,在简陋建成的小铺子里,做着公营的小生意,一时间热闹朝天
“公主,你会不会觉得——你的眼睛现在流露着悲伤?”
“会!而且不只是悲伤,我现在简直是悲痛,痛不欲生、痛心疾首。”
“那么——现在的你,也渴求着鲜血吗?”
“鲜血?才不咧,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某部位足够英俊的男人,如果能有一只大狗就好了”
“——你要一只大狗做什么?而且这里闲杂人多,我不建议你去玩那些不道德的变态游戏。”
“浑帐,我是要关门放狗,咬死一个对签了神圣契约的美貌女人的勾引视若无睹,昨天下午,你和那个女人靠那么近多暧昧啊,你去吧,找那个性-冷淡的女人”
陈陌上把昨天下午在莲花流域与孔雀的谈话全部告诉卡公主。他不是一个喜欢与人商量问题的男人,但有些话想能人喝酒聊聊毕竟是件愉快的事情
“你一定觉得她的话很可笑,对吧?”
卡公主收起调侃的满脸笑意,陷入回忆。
——得天独厚的外表,本来卡公主是可以像一般孩童那样成长的,但她的母亲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那名被武夷战士****生子的卡姓女子,对这孩子充满怨恨,让她自小就在满是恨意的环境中生长。住在武夷肮脏污秽的花街柳巷,母亲是一名放荡形骸的娼妓,卡公主自小所接触的,就是这世界黑暗的一面。九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母亲和隔壁的屠夫谈好价钱,用三百四十六枚铜币的代价,让那名屠夫进到自己家来。
……那卡公主凝第一次接客。
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卡公主母亲逝世、她离开生长地方的时候,她已经是那个城市里最红牌、最富有的娼妓。而不管是初次失去童贞的那个冰冷夜晚,躺在满是霉味的破床上;或是在埋葬母亲的那个下午,凝视着那个简陋的墓碑,这名美艳无双的女郎,都挂着讨人欢喜的笑容,再也不曾掉过眼泪。
在整个接客生涯,卡公主认识了一个对她一生产生巨大改变的男人
在那次之后,她母亲死后,卡公主就被男人带过上锦衣玉食万人羡慕的生活,成了那个庞大家族的二公主。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过完一生,谁知道,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个男人的竞争对手爬上了她的床,第二天,他的男人便登上了家族之巅。而卡公主,只不过是这一场权利角逐的牺牲品,卡公主将十多年接累积下的大笔钱财、华服、,名宠豪宅,全部分赠他人,自己分文不取,只随意披着一件红色皮甲,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带给她万分希望的地方,与同样是命运疾苦的少女们组成了后来让人闻风丧胆的阿布巴巴四十大盗,在黑榜上的排名飞速蹿升,最后高居第二。
阿里布布有个铁的纪律,只杀天下名门正派和负心人,快意恩仇。
快活,安定,永远?
着三个词是与卡公主没有任何关联的,阿里布布的解散也是她心里不可言说的痛,原本阿里布布是有三十九人,就是那最后来的那个男人,令整个团队互相猜疑争风吃醋内斗不断,卡公主无奈解散后才知道这个男人是那个在家族登顶男人派过来,将自己的生活搅成一团浑水,永不安定。卡公主很喜欢笑,以前在娼馆的时候,这就是她得以脱颖而出的最大优点,每个恩客都喜欢听她的笑语,仿佛这样能把所有尘俗不快一洗而空。单纯听她的笑声,会以为她是出身某个很好的贵族豪门,只是时运不济,沦入娼馆,但仍然开朗乐观,成为这污秽俗地中的一朵向阳鲜花。
在污秽的黑暗中,仍然盛放着灿烂阳光,这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看到的东西;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看到,在盛放阳光的死角下,浓烈而阴郁的黑暗气息,其实从来不曾被驱散。
“我的生活,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对么?”
卡公主苦笑问道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咯咯,你真傻,还真被我编的故事感动了,精血上涌,头脑发热吧,想干掉他哈哈哈哈,太成功了,我又骗到了一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