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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古都寻诗

唐代是诗歌的黃金时代,唐代的诗坛群星灿烂,长安也是灿烂的诗城。从帝王将相到妓妾奴婢,从文人雅士到樵夫渔翁,无不吟诗歌唱。无数诗人在长安留下了诗作,长安的许多地方都链接着优美的诗歌。

据说有一次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同到酒楼饮酒,恰逢梨园伶官歌伎也到此宴饮。三位诗人约定,比一下歌伎们唱谁的诗歌最多。第一个歌伎唱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是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第二名歌伎唱:“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夜台今寂寞,犹是子云居。”这是高适的《哭单父梁少府》;接着歌伎再唱的是:“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这是王昌龄的《长信秋词》。王之涣坐不住了,他指着这群歌伎中最漂亮的一位说:“这个歌女再不唱我的诗,我终生不再出席这样的酒会。”那位最美丽的姑娘果然唱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正是王之涣的《凉州词》,王之涣高兴得大笑道:“怎么样?”三位诗人都大笑起来。歌女们一问,得知他们是诗歌作者,就争着行礼相认,并请他们入席一起饮酒。这样看来,唐代的诗歌,可以相当于诗人的名片。传说李白进见当时名诗人贺知章时,出示了早年的作品《蜀道难》,贺知章读罢赞叹诗作惊天地、泣鬼神,称赞李白“子谪仙人也”,他还解下自己佩带的金龟换酒,与李白痛饮,此后李白名气大振。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寄李十二白二十韵》杜甫),他想实现其政治理想,厌倦于当御用文人,他抨击权贵、傲岸不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吟留别》),诗歌又是他的政治宣言。

唐代著名诗人都在长安活动过,并在此写出过许多优秀诗篇。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被称为“诗圣”。他的远祖杜预是京兆杜陵(今雁塔区与长安县一带)人,所以自称杜要陵布衣、少陵野老、杜陵狂客。当他三十五岁时,受朝廷征召来长安应考,但奸相李林甫说:“野无遗贤。”设置骗局,不录一人。杜甫先住在城内,因生活无着,后移居少陵原西侧韦曲附近,长安一带许多地方留下他的足迹。《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是他非常有名的长诗。诗中写到一天黎明,他经过骊山下,玄宗和贵妃等在宫中欣赏歌舞,通宵达旦地宴饮,而当他回到奉先县家里,却听到妻子在号啕大哭,原来是小儿子饿死了,“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甫诗中反复表现对人民的同情和对国事的忧虑,他的担忧是不无道理的。杜甫写这首诗是在天宝十四年(755)十到十一月间,当年十月,唐玄宗携杨贵妃到骊山玩乐,十一月安史之乱爆发,玄宗还在玩乐,因为叛乱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长安。杜甫好像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他在诗中已对大唐盛世流露出了不安。

安史之乱中,杜甫被叛军俘虏,又押到长安。他写下了《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诗人饱含着一腔忠君爱国的激情,看到山河破碎、烽火连天,如何不伤心感叹。诗中表现了诗人内心不尽的苦痛,也含有他对亲人的思念。

杜甫后来伺机逃出长安,投身到平定叛乱的斗争中去。叛乱平息后,诗人还到过长安,他总共在长安生活了十多年,写了许多不朽的诗篇,达到诗人创作的高峰。在今西安市长安区韦曲南的少陵原畔有杜甫故居,后人修祠纪念,今天杜公祠仍是一处名胜景点。

盛唐山水田园诗人王维,十九岁应京兆府试第一,二十一岁举进士,曾任大乐丞、监察御史等职。王维曾去过边塞,边塞诗写得也很好,不过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长安附近的终南山游玩,以写山水田园诗闻名。王维后来买下了蓝田辋川别墅,晚年主要是啸傲山林,他的《辋川集》二十首,短小精粹,价值很高。如《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再如《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这些诗作都写出了辋川之美,富有诗情画意。王维是诗人,是音乐家,也是画家。苏轼称赞他“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书摩诘蓝田烟雨图》),这后来成为人们对他的公论。王维山水诗最有名的还有一首《山居秋螟》: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雨后的秋山明快舒朗、清新鲜洁。明月清泉竹喧莲动,浣女归舟嬉笑声声,诗中有声有色、有静有动,构成一幅清晰和谐的雨夜秋山图。诤情画意中也寄托了诗人的情怀与追求,千百年来,一直让后人赞不绝口。

著名诗人白居易十六岁入京,考中进士后,曾任长安近郊周至县尉。写下了《观刈麦》,“田家少闲日,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这是最早描写西安地区夏收大忙的诗篇。白居易经常同王质夫、陈鸿等人在周至仙游寺欢聚,谈到民间盛传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王质夫说:这样重大而珍贵的题材需要白居易这样稀世之才来写。在朋友的激励下白居易才写出了千古传诵的《长恨歌》来。白居易在长安写出了《秦中吟》十首和《新乐府》五十首,代表了他现实主义诗歌的最高成就。《卖炭翁》、《杜陵叟》、《新丰折臂翁》、《轻肥》,一首首揭露了社会矛盾、同情人民疾苦的诗篇至今人们仍在传诵。

在唐代长安留下诗篇的诗人太多了,可谓举不胜举,而长安城许多地方,都留下了诗人创作的故事。

唐代长安城的商业区集中在城内的东市和西市。东西两市的位置,都临近皇城和宫城,而西市的繁荣,又以“胡商”最为著名。胡商所经营者,多为珍贵珠宝,非寻常百姓可问津。所以西市又叫金市,李白在《少年行》中写到: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贵族富豪的子弟们在春天骑马游逛,野外玩够了,一群人拥进西市胡人开的酒店去喝酒。诗中描绘长安西市酒楼繁华的景象。

除过东西两市,长安城中还有许多地方可做买卖,例如城西北辅兴坊做的胡麻饼(芝麻饼)就很有名。白居易在外地做官时,见到当地产的胡麻饼,想起了长安,给友人写下一首《寄胡饼与杨万洲》:

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

寄与饥谗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

这首诗写得非常有趣,意思是:这儿的胡麻饼样子学着长安,刚出炉的饼儿面脆油香。寄给你这个谗嘴的老杨,尝尝味道和辅兴坊烙的是不是一样。

唐代长安的街道极为宽广,而且方向笔直。“街衢绳直,自古帝京未之有也。”据说某年三月,长安道上走来了一位僧人。他骑着一匹又瘦又小的毛驴,两手不住地比比划划,神情专注得近乎痴迷。那时京兆尹韩愈正在出行。尽管开道的锣声响如洪钟,那僧人竟充耳不闻。他胯下的瘦驴径直朝韩愈的仪仗队走去。侍卫一把将这僧人从驴上揪下,押到韩愈马前。韩愈问其缘由。原来僧人法名无本,俗名就是贾岛,他酷爱做诗,构思入神之时,便会忘却一切。他正在构思一首五言律诗,不过拿不准其中“僧敲月下门”一句,不知是用“敲”字还是“推”字,韩愈听后,非但不怪,反而同贾岛一起推敲起来。考虑了许久,他笑着说:“还是作‘敲’字好。”他还邀请贾岛同他并辔回府,共论诗道,两人由此结为好友。

“推敲”也成了流传千古的文坛佳话。传说后来贾岛在朱雀大街上,又撞了一回京兆尹,这次他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时值深秋,风卷落叶,贾岛骑毛驴经过朱雀大街,他灵感一来,想出了一个佳句:“落叶满长安”。可是苦苦思来就是想不出对句,他冥想不已,忽然想出一句“秋风吹渭水”来,诗人兴奋不已,不禁手舞足蹈,一不小心撞了京兆尹刘栖楚的仪仗,就被抓起来关了一晚上。可是贾岛的性情依然不改,也许正是诗人们认真的创作精神,才使唐诗取得了高度的成就。

和贾岛齐名的孟郊虽一生穷苦,可在长安街上,也曾辉煌一时,试看他的《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是孟郊科举得中后的诗作,从中我们不难想见诗人新科得中,走马长安街,是何等的潇洒和自豪啊!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这是唐代无数读书人的梦想,能在长安街上潇洒地走一回也就够了。

长安寻诗,能找到很多很多,因为它是当时诗坛的中心,几乎所有的唐代诗人都到过长安,都在长安!

长安或久地居留过,而凡是到过长安的诗人,都有与长安相关的诗作,长安是唐代诗歌的风气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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