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成碎片的蓝色丝带在天空飘散时，娄鹿丝毫没有放过这些丝带的意思，手指在飘落下来的碎片之间穿梭，指罡呈暗红血色，显得妖异至极，摄人心魄。
看着被损坏的已经不成样子的蓝色丝带，钟灵儿眼圈已经泛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小蓝是十岁那年师尊送给自己的庆生礼物。
取材于西漠海般若寺内金刚蚕所吐之丝，极其坚韧，寻常宝兵劈斩于上，也未见得会留下丝毫痕迹，然而现在却被娄鹿一双肉爪撕裂开来。
常伴于身的灵兵，喜爱的程度不言而喻，此刻就这样碎成了漫天丝雨。
钟灵儿的面孔渐渐显出愤怒，银牙咬得咯吱作响，肩膀抖动不停，胸口起伏。
偏偏娄鹿不安好心，此刻依旧火上浇油，脸上那阴冷的笑容让人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灵玄高足只有这么点本领吗，那还真是名不符实啊。”这话出口，擂台下一片哗然，娄鹿这话实在是欺人太甚，虽是敬语，却一点没有尊敬的意思，一招得势不饶人。
平日里被大家捧至手心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饶是实力高强，也毕竟是个小女子，情绪怎么能够轻易把控，怒意横生。
钟灵儿的气势骤然而发，周身上下灵元乍现，明显看得到青色气旋绕于全身，贴于脸侧的鬓发随风而起，双脚渐渐离地，升于半空，本该是对着娄鹿怒目而视，可那一双眼眸冰冷渗人，目挂寒霜，无忧无喜，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坐在台下的六长老焦急不已，灵儿此时的状态果然是按照最坏的打算发展的，眼看着已经到达最棘手的时候，自己不可能再坐视不管。
刚要起身，一道声音又徐徐传来，“这孩子命中总归是要走过这一条坎的，天自有抉择，你护得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不如……”
“不如，不如什么！我不知道你追求的天道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想去知道，如果她要修的是这样一条道，那我宁愿她不去修。”梦华的表情激动不已，与平时的冷若冰霜截然不同。
无念对任何事都可以泰然处之，唯独对于梦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无话敢说。
四长老枯荣张口想要打个圆场，“六师妹，不要责怪掌门，毕竟掌门……”
“毕竟什么，毕竟想成仙就要修炼无情道，就要祛七情，斩六欲是吧。他想修就让他修啊，我不拦着，但不是所有人都要修他的那个天道。”
六长老越说越激动，整个人站了起来，声音大得附近的弟子都听得到，纷纷侧目观瞧。
二长老屠崇轻轻咳嗽一声，“梦华，你现在上去好像也来不及了。”
擂台之上，钟灵儿脚踏一直青色鸾鸟悬于半空，掌中一条青色软鞭垂落，漠视着半蹲于台上的娄鹿，面孔显得毫无灵动之气，和那个活泼可爱的灵玄小师姐看不出有半点联系。
就在刚刚，青气流转，一个起落间，化身青鸾，迎风巨涨，盘空两圈，一个俯冲向着娄鹿而去，疾如迅雷，虽说是青气所化，可那一双眼似是有着灵气一般，高贵中带着蔑视，眼眸与钟灵儿如出一辙，何等相似。
娄鹿抬爪相迎，罡气沿着根臂汇集于指尖，罡气不再呈现暗红色，而是浓如鲜血，隐隐间似乎是带有着新鲜血液的那种腥味儿，妖艳的让人心慌。
当青鸾袭至面前，娄鹿的双爪也抬到了面前，青鸾探爪，一人一禽的爪就此向撞。
娄鹿的脸上又露出那种难看的笑容，眼神邪恶，看着面前那高贵的青鸾，不禁舔了下舌头，“少用那种高傲的眼神看着我，该死的畜生。”那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血色爪子生生扣住了鸾爪，似是在角力，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相触的地方，青鸾的爪慢慢变黯淡，不似那般浓郁的青，而是渐渐转至淡青，接近透明。
不过这个擂台不是青鸾和娄鹿的，而是大小姐和娄鹿。
一条青色软鞭夹带着爆空之音斜着劈了下来，明明是一条软鞭，却像是一把刀，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劈到了娄鹿的右肩，这一下真是猝不及防。
“啪”
一声清晰的抽击声，这一鞭子真真是抽得不轻，娄鹿的面容疼痛扭曲，异常丑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竟是痛到发汗，鼻翼呼扇个不停。
右臂一时之间使不上力气，左掌罡气一震，将青鸾击得倒飞，青鸾的那双爪黯淡无光，已经快要消失不见。
钟灵儿凌空一踏，身子稳稳站立到青鸾之上，青鸾的气息渐渐稳定，身上的青光又浓郁起来，亮如翡翠。
娄鹿却半蹲于擂台上，左手轻搭在刚刚被抽击的位置上，面容已经渐渐趋于平静，可从他那不正常的脸色上可以看得出这一击伤得不轻。
“呵呵哈，呵呵呵哈，呵呵呵哈哈~~~~~”
笑声从娄鹿的口中传出，竟是如此诡异，这笑声中听不出任何一丝恼怒，反倒是有一丝喜悦，他这笑声响透古灵峰，刺耳不已。
灵玄学宫中不知哪个弟子说话，“这人难不成被小师姐一鞭子抽成了白痴不成，百炼盟的，赶紧把人领下去吧，趁着人才刚疯，还可以治疗一下。”此话一出，灵玄学宫这边一片哄笑，百炼盟那边面色却是不大好看。
金丝流桐辇上的三人面色却无难看之意，器无量面上还带着笑意，甚是满意。“这灵玄学宫倒也的确是名不虚传，眼下这小姑娘好像是有着双重意识，眼下展现出来的这重意识可实在是有意思得狠，看现在，娄鹿已经是打出真火来了。”其余两人也点头称是。
娄鹿的左手已经拿了下来，眼中血丝遍布，瞳孔略显空洞荒无，只能够感觉到疯魔，嘴角还带着笑意，已经接近至癫狂之感。
血红色的罡气不再是附着于手臂上，而是隐没于肌肤之内，浑身赤红，像是鲜血被灼烧一样，不过那受伤的右肩也看不出了受伤的痕迹。
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身躯微微摆动，像是刚刚才掌控这个身体一样。
娄鹿轻舔嘴唇，低声自语，“疼痛的滋味好极了，疼痛，才是活着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嘛。”
随即，他抬头望向了天空，传说中那里是那位古灵族升天的地方，世间是有仙的啊，这座灵玄学宫的祖师玄圣不就是破碎虚空的人嘛。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而自己的道就是从无数次血战之中寻求生机，成仙这种事情似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比别人活得都久，这才最重要。
感受到疼痛真好，所以我要回报你啊，小姑娘。
血色的娄鹿神情让人捉摸不定，就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情况下，娄鹿一个闪身，拔地而起，速度快得惊人，只见一道血影从地面瞬移到半空，一条腿向着钟灵儿鞭打下去，肉眼根本无法辩清他的动作，可这一击钟灵儿已经没时间去闪避。
半空中的钟灵儿虽然神情淡漠，可灵台却超出平时的明晰，从娄鹿动身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做出反应，青色软鞭抖动一下，变成一把青色宝剑横于胸前。
青锋三尺，挡此一击，鞭腿的力道实在是大的惊人，粗略估计这一脚之力将近三百石。
青鸾之上的钟灵儿不得不离驾青鸾，倒飞卸力，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血影飘闪，一下子到达钟灵儿身后，撩拳直击，钟灵儿剑负于背，去抵挡这一拳，可这一拳的威力竟比刚才那一脚还要势大力沉，打得钟灵儿气息不稳，踉跄行空，差点掉落。
化身血人的娄鹿毫无战斗技巧可言，招式比武者还要简单，一拳一脚大开大合，偏就那速度诡奇，让人防不胜防，才几个照面，钟灵儿就被完全压着打。
半空之中，青鸾早已经化回青气，归于钟灵儿之身，可惜，即使这些元气回归，依然转变不了形势，钟灵儿只能苦苦捱撑。
娄鹿打得兴起，一边打还一边声语，“还手啊，继续给我疼痛感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钟灵儿依旧脸色冰寒，应该说是愈发的冰寒，与那个以前的钟灵儿渐行渐远。
“立刻住手。”六长老的一声大喊，声音中的焦躁不加掩饰。
场上两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在持续着。
器无量开口回应，“梦华长老这是何意，娄鹿占利，你就喊停，灵玄如此输不起？”
场下众人议论纷纷，六长老此举实在是有不妥，即使灵玄学宫内的弟子都觉得羞臊，器无量的这一句问话，更让人心中不爽。
“噔”
一道古琴之音不知从何处传出，这一声宛如惊梦。
“既然如此，那这一局就算我灵玄学宫败了。”
古灵峰南那颗老松之下，一人抚琴而坐，风华绝代。
抚琴者，灵玄学宫，白衣，羽天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