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试越来越近的日子有些人成天插科打诨,有些人惴惴不安,有些人训练起来更加卖力——我介于所有人之间。我一向反对临时抱佛脚,我也不知道佛有没有脚气。反正越接近最后时刻我心态越是放松,具体表现就是——我经常在考场睡觉。
科目二考试前俩到三天不算在集训里,那些天事多。
考试前倒数第二天我们去八一驾校总部看考场。整个H市有俩个驾驶员考试中心,一个在八一驾校总部,还有一个在市车管所,那里更偏更远,而且据说车辆更破。
除了那位SC大姐,我们都分在八一驾校。
教练头一天就吩咐S组织这事,于是他一人收我们三百来块,打电话雇了一辆面包车,我们这里装下七八个,小芳由教练捎上。第二天凌晨四五点钟左右我骑着辆电瓶车把小Z接上,等于是摸黑摸到了汤口路。到地方后我弄到了俩包子一豆浆在那吸,完了团手里冲垃圾桶一丢。路边站着学生小胖,一会儿一个戴着口罩非常玲珑的女孩也骑着电瓶车过来,那是小Q。
小Q也很有意思,因为我基本上没见过她摘下过那只防风口罩,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半张脸。她脸小,加上戴着一只浅蓝色的厚框眼镜更显得呆萌。她一般披着米色的长大衣,围着围巾;练车时如果有人有哪里做的不标准她会跳过去隔着车窗用手指给人比划。我们在路边占了一会儿后S啃着米饺过来,说车一会儿就到。天还没开始放亮,路边上积起一层小雪。
“莫要耽误考试。”我在路边郁闷地划十字。
说话间车来了,Z叔和G叔就在车里等着,倒是精神饱满喜气洋洋。我们上十个人七扭八歪地塞进车里直接上路。司机听说我们是去驾校看考场,一路上兴致冲冲地侃大山。S和俩个叔饶有兴致地聊了一会,我则靠在窗子上眯缝了个把小时。
我们在驾校了无兴致地跑了俩圈,在各个角落被H教练追着骂得鸡飞狗跳。按他的说法今天领来的十个人没一个能顺利通过的。
“光教不会,记性呢!”他追在车后咆哮。
在定点爬坡项目前他招呼我们:
“定点爬坡是最后一个项目,跑到这里你心态就要放平和了,把车停在项目外面好好准备准备:扳操纵杆看有没有挂错档,踩着刹车试试离合器灵不灵,做俩次深呼吸——一趟下来快的很。别想不好的,想想过以后的事,往前看。”
“要是第一趟没过要补考怎么办?把车开回原点继续吗?”
“别想这些有的没得——在车上只要想着一趟过。要是真碰到这种情况你就开回去,现场工作人员自有安排。”
我们挨个上车顺着这些项目跑。期间S教练瘾又犯了,在车边上忽左忽右指指点点,搞得大家心烦气躁。教练训他:
“咋这么逞能——不行你来教!”
S焉头焉脑地缩一边去了,但教练一离开,他又窜了回来。这人十分顽强,颇有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精神。
“你看他那样。”H教练远远点着一支烟,眯着眼跟我们说:“该学的都学了,这个时候还这么话多。这不是在帮你们,是在害你们。”他又指:“瞧,还尽捡人家小姑娘在车上才去搭讪……”我觉着他是狐狸,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倒数第一天下午我们到驾校总部开会,走之前教练叮嘱我们最后一件事。
“去的时候不要紧张,带一只苹果,没事啃俩口——知道是什么原理不?”
我们面面相觑,最后做医生的S轻描淡写地说:“苹果里面有……(我听不懂的东西),加上一些心理暗示,可以帮助人心态镇定。”
“你们几个大学生没一个知道的。”H教练指着我们笑骂:“都是学文的吧。”
得,都给他说对了。我有心说吃巧克力也是一样的效果——这是从哈利波特系列里摄魂怪那章读到的。
跟小学上课一样整个会场沸沸扬扬地,校长声嘶力竭地喊,下面一如既往地闹。校长猛一砸桌子,底下不吱声了。
“明天按行程来!听漏掉了别怪驾校没通知到!自己的事各位上心点行不?几十岁的人了都有……”
校长掏出一张图,简单介绍了俩个考场的项目分布,然后讲了半个小时的注意事项。因为车管所那一片条件比较艰险,他又花了近半个小时专门为那边的考生讲解。会议拟定六点钟结束,他挥手示意我们先走,自己被那些有心多了解考试细节的学员淹没。
我们幸灾乐祸地走大门,一帮教练黑着脸在门口抽烟。我经过时听见他们在那不耐烦地嘀咕:
“平时不问,现在哪那么多问题?还在那问东问西的我看都要挂……”
八成在等校长出来请客下馆子。
H教练讲的不错,考试的时候来那么一趟确实很快。我战战兢兢七扭八歪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到定点爬坡项目前,搁驾驶室旁边的机器一声不吭,我心里七上八下。
我摸了摸变速杆试试档位,脚下抬了抬离合器,又条件反射地摸右边车窗的倒后镜调节旋钮,然后反应过来这个项目好像用不上它。我吸了俩口冷气,松开离合。车前轮压上坡路,车头微微顶起。
到停止线之前我就觉着不对:从倒后镜里看车后面是歪的。这时那个机器报话:左侧距离过大,扣十分。
那时我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扣十分就扣十分吧,我还以为之前有扣分项目它不报呢。反正后面它也扣不到我的了。
我离合慢松,刹车一放,轻松愉快地开上坡顶。
事后统计,我们这一趟去十一个人挂了一个。我们打电话报给H教练,他乐呵。
“老G没过?”他说:“开年后叫他快些跟驾校联系,安排新教练。”
“不是跟你吗?”
“呵呵,带完你们这趟我就不干啦。”
我们坐驾校的大巴车回去,路上S跟我们商量是不是给教练买包烟孝敬孝敬什么的,毕竟在古代我们这样的也算是他关门弟子了。我们一人筹了俩百块。S绕过G叔去找Z叔,Z叔说不参与。
我们一行人剩下我,小芳,S,小Q和学生小胖。我们回汤口路买了俩条好烟,S拿红塑料袋一包往怀里一揣,大家一起回到训练场。H教练在跟人交接手上的学员,看着我们嘿嘿笑。
S笑嘻嘻地把烟往教练手里送,教练打趣:“可不能收学员的东西!”他也可乐,平日S递的烟还少了?
S二话不说直接塞过去:“路上捡的。”
教练眉头一扬接过来笑:“捡的我就留着了。”我们都笑。
我们跟教练唠叨俩句,都感慨说平时训练的这么辛苦,考试时候感觉也就是那么回事。教练说:
“往年的学员都这么讲。过了的都说容易,没过的都说千难万难。”我们都说是。
我们找个塑料桶打了热水,开始刷那台教练车,直到刷得里外锃亮。S筹划着我们哪天再碰头吃个饭,就互相打个招呼,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