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平类[学校]
古者有大学之法所以教人为大学之道后世但有大学之道无所谓大学之法故成就人才较难何谓大学之法诗书礼乐是也诗书虽多残阙然经先儒补缀发明之功犹十得五六至礼乐则竟冺焉亡矣非有大圣人起彻天彻地大大制作一畨后世终无持循学者终无依据
圣人云述而不作非不可作不必作也当孔子之时去古未远唐虞三代之法皆存但残阙失次耳故但用述足矣若今日则古法尽亡必须制作若泥述而不作一语则拘牵顾忌终不能复古治然非聪明睿知极天理人心之正者未易言也
天下古今止是一个道则知天下古今止是一个学凡道术而不出于学校之中者皆王道所当禁也周衰百家并兴其原皆起于学校之壊后世人主莫不思崇学校而听天下各为异说杂然与学校争持短长何由致一道同风之盛哉
学校之制自汉唐以下虽代有兴举然皆不过得其大畧未能尽复古初之意惟安定湖学教法伊川看详学校明道上神宗书及朱子分年读书科举之法为详然三者之中惟安定明道尤得贯通推行之法
昔管仲论处四民凡为士者必欲其羣萃州处暇则父与父言慈子与子言孝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成又曰处士就燕闲此即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之意也今庠序虽设士皆散处四方殊失古人教士之旨愚谓凡建立学宫必当择一国中胜地学宫之旁广设屋舍令士人居之似亦于教法有裨
凡学校之师不论乡学国学太学决当以德行学问为主徳行学问高于一乡者即聘之为乡学之师徳行学问高于一国者即聘之为国学之师徳行学问高于天下者即聘之为太学之师师得其人则天下向风自然人才辈出矣
学校之制其在乡学不过读书识字歌诗习礼而已至于国学决当仿安定湖学教法而更损益之如经义则当分为易诗书礼春秋诸科治事则宜分为天文地理河渠兵法诸科各聘请专家名士以为之长为学校之师者则兼总而受其成如此则为师者不劳而造就人才亦易
汉制凡五经俱设博士即书算之类亦设博士是即专家名士之意也故汉儒之学虽未精纯然尊重师傅渊源有本是以其学尤多近实今世既不重师傅而学校设官如教授训导之类徒立虚名何怪乎人才之絶少也
或以为天文兵法皆当慎秘不当设科于学校者非也天文所当秘者在占验一家耳至于厯数则儒者所必当究心何可秘也兵法后世亦未尝秘但不以之教士耳然惟不以之教士故今之为大吏居方面者皆耳未习金鼓目不识旌旗一遇用兵则张皇失措举军旅之事一委诸目不识丁之武夫此天下之事所以大壊而不可救药也若设科于学校之中而主教得人不惟储才有法国家受天文兵法之利抑训才有道国家亦不受天文兵法之害
唐立武成王之庙以太公为武成王与孔子文宣王对后世因之遂设武学此大非武只是吾道中一艺孔子未尝无武安得特设一学与文对若学校中设兵法一科则武学即在文学中矣
伊川看详学校中有云凡学校法不宜以考校定高下恐起人争心此言大妙凡学校中选人才可即听学校中公举学师因而察之即后来不无偏党之弊然亦十得八九矣
凡学校中选人才只是四科徳行政事礼仪文学徳行中有孝友睦婣任恤诸项政事中有天文地理河渠兵法诸项礼仪则习于吉凶军宾嘉之典故者文学则书策诗赋即古博学宏词之类只此四科天下人才已尽于此矣圣门言语一科即在礼仪中不必独设
书院之设非古亦非礼也此即是学校在下者岂宜私设但在上者既不重学则在下者不得已而私创一格以存其微意其为志亦苦矣乃后王既不能留心学校而又有并书院而禁之者斯文一脉危乎殆哉
大凡书院建立多在郭外名胜之处不独逺絶尘嚣而山水之胜亦足以荡涤俗情开发道妙学者于此处读书讲道观星算厯诚为至便深合管子处士就燕闲之意虽盛王之世不可废也但当领于学校为学校之分曹不当另为一家耳
古有乡学国学而无太学乡学小学也国学太学也即天子之学亦谓之国学盖古者建立天子自治王畿千里之地故学亦称为国学自后以郡县为治天子綂而理之则郡县为国学而天子称太学其实太学之所以教士更无不同是亦头上安头也然愚谓既有乡学国学太学之名则亦当稍异其制乡学之中则备治一乡之法国学之中则备治一国之法太学之中则备治天下之法是亦甚妙
兆民者天子之心士大夫者兆民之心礼乐教化者士大夫之心而君与师则主持礼乐教化者也君师能兴修礼乐教化则士大夫之心正士大夫之心正则兆民之心正兆民之心正而天心不应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周子曰师道立而善人多学记曰师严然后道尊斯二言诚然尚书云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则师尊与君等又云能自得师者王则师又尊于君非师之尊道尊也道尊故师尊今天下之能为师者寡矣然师道之不立实由举世不知尊师天子以师傅之官为虚衔而不知执经问道郡县以簿书期会为能事而不知尊贤敬老学校之师以庸鄙充数而不知教养之法党塾之师以时文章句为教而不知圣贤之道獧捷者谓之能事方正者谓之迂鄙盖师道至于今而贱极矣即欲束修自励人谁与之如此而欲望人才之多天下之治不可得矣
天下无一事无师范金陶瓦小伎也非其师则术不传术不传则业不售今治天下非特范金陶瓦而使不学无术之人漫然而为之当其未仕则使之习章句当其既仕则责以簿书而欲望天下有皋陶稷契之臣成尧舜禹汤之治有是理乎故师之一字是天地古今社稷生民治乱安危善恶生死之闗也乃自三代以来数千百年有天下者曾不念及此亦独何哉
后之师傅即古之公孤天子之师也然不求其实徒存其名而已庶人欲教其子必择良师以傅之贵为天子为其子谋曾不若庶人岂计之得乎有王者起当置为定例太子既生即预为讲求良师或卜之大小臣工或访之山林草野必求如周程张朱其人者而聘之既聘即待以不臣之礼使太子北面受教讲求至道虽即位终身以师礼事之问之以道而不劳之以政隆之以礼而不授之以权则庶乎名实两得也
古者升秀民于庠序非以宠异之也所以教之也故曰育徳庠序今之弟子员能自力学者鲜矣而上之人又不思所以教之教官之职悉以罢老无能者充位乌能胜任而愉快乎愚谓庶人教子弟必自择良师今之弟子员亦县官之子弟也其师亦当令县官自择宜着为令典县官下车之始即首询民士邻近地方有才徳迈众可为师表者不拘缙绅布衣县官亲自造庐敦请诣学庶几教职得人育徳有效
省所以綂郡郡所以綂县故郡有专官无专民谓凡所隶州县之民无非其民也惟士亦然奈何州有州学县有县学府复有府学割州县之士以隶之别无意义若与州县分士而教者恐非祖宗立法之初意也愚谓教职虽微实造士之大要也除县邑之师令县官敦请外其府学之师尤为郑重必道明徳立可为一郡师表者太守亲自敦请俾任府学之职凡一郡生徒皆听其选择教诲仿太学积分之法而以时升之必与府学然后给廪盖与府学则羣居讲习有薪米油烛之资道里徃还有舟车跋涉之费故须给廪今之廪生既无负笈之劳而又无焚膏之费徒耗廪粟胡为也
洪武初设四辅官位尚书上聘耆儒自布衣径为之赐坐唱和分四时以掌燮理之任未几遂罢此与予天子择师之说同惜乎其遂废而不行也
凡官皆当有品级教官不当有品级亦不得谓之官盖教官者师也师在天下则尊于天下在一国则尊于一国在一乡则尊于一乡无常职亦无定品惟徳是视若使之有品级则仆仆亟拜非尊师之礼矣至于冠服亦不可同于职官之制当另制为古冠服如深衣幅巾及忠靖巾之类仍以乡国天下为等庶师道日尊士气日昌而圣人之徒出矣
松江府志云洪武初杨孟载为松江府学教授与丘克庄全希贤同官当时分教有司得自延聘皆极州里之选后皆至大官以此观之教官决当令州县自聘盖学校乃人才风化所自出决不可以猥杂流品当之今世选举不行愚谓教官一途似尚可独行选举也
歴观古今以来大抵经时变革一时贤者不死于忠节则归于隠遯其或去而入于空释者更多有之盖君臣之义已定改节易操固无其事而夙有抱负者又不甘与齐民同老其逃于禅说而更为主张门庭亦士君子不得志于时之所为也然而圣道自此日晦世界自此日壊矣愚谓有天下者若易代之后而不用胜国之遗黎故老则贤才可惜若用遗黎故老而遗黎故老竟乐为新主所用则又乖不事二君之义于此有两全之道学校之职臣也而实师也若能如前不用品级之说则全乎师而非臣昔武王访道于箕子而箕子为之陈洪范盖道乃天下后世公共之物不以兴废存亡而有异也聘遗黎故老为学校之师于新朝有益而于故老无损庶几道法可尝行于天地之间而改革之际不至贤人尽归放废矣
问胜国之老曽为先朝大臣者亦可为学校之职乎曰若如今者学校之职则不可为也若如前说则既谓之师而非职矣不受爵于朝廷不受制于上司县官以礼聘请讲道论徳合则留不合则去虽先朝大臣奚不可哉特患为大臣者原无道徳可风而州县之聘之者亦不以道则此说一倡又为不肖者长奔竞之门耳故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若如前说学校师当议为定制受聘不受爵受养不受禄居于其国自县官及缙绅以下皆执弟子礼见藩臬尊官不行拜跪其徃来用书策不用文移则胜国之遗黎故老皆可以受之而无媿矣
行乡饮酒乃县官养老之礼聘学校师乃县官尊贤之礼二法不行先王之道或几乎息矣
取士与养士不同取士不论诗赋词曲总只此几个聪明才辨之士无徃不可以自见养士必须道徳仁义礼乐诗书所以古之王者只重养士不重取士
聪明才辨之人一总埋没不得只无以养之便把他天资都弄壊了所以后世名世臣亦多是有才无徳
古之人才非多于今今之人才非少于古然而古多君子今多小人者古知养士今人不知养士也养士之法莫备于周读三礼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