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自己吗?每天早晨,当你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时,有没有怀疑过里面那张叼着牙刷的面庞究竟为何而存在?是的,我们每天都被繁忙的工作困扰着,以至于忘记了去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我们忙着工作、忙着恋爱、忙着结婚生子,甚至连赶赴死亡的脚步都显得如此着急。但是,请千万不要忘记住在你心中的另一个魂灵,他们正是我们遗忘在时间之河中的泪水凝结成了沙。
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生活的磨砺早已经让我失去了应有的激情。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与利益挂上了钩,就会很少为别人的事情多做思量。也许,我还是应该相信温情的存在,可在我的丈夫迈克去世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类似的场景出现在我生命中。
有朋友说我开始变得孤独,因为我似乎再也没有和他们一起去过海边享受奢侈的日光浴。其实,我只是憎恨生活的不公平。在我正当年华灿烂的时候,迈克的去世成了我这一生永久的伤痛。朋友们的身边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我只能在劳累的时候,枕着自己的影子休息。
所以,我只有更加努力,才能让物质生活变得充裕起来。你可以讥讽我的世俗,你可以嘲笑我的功利,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不这样,我就会成为街角讨人厌的要饭老太婆。
有时候,我也会愿意去相信别人,愿意和别人讨论关于我的一切,可这只能是一个愿望而已,有谁愿意和一个青春正在老去的寡妇谈论家长里短呢?
这个小镇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也许早已经没有了记载,但我家斜对面的那栋老式建筑的年岁绝对不会比我奶奶的年纪小。每天早晨在我开车去上班的时候,都会经过这栋大房子。小镇的道路越来越宽,这栋房子也就不断地被周边现代化的建筑蚕食着,我似乎能够看到它被一口吞掉的场景。有时候,我会不经意地瞧见屋子里面有人影晃动。但是,破败的气象已经变得很难掩饰。
可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偶尔经过这里罢了。
我继续过我的日子,那栋老房子也继续着它的颓败。平行线总是互不相干,这早已经成为金科玉律。
然而,就在街口建起红绿灯的时候,我却发现这栋老房子在逐渐发生着变化。似乎是故意要与小镇的城市化相背离,在老房子前面不大的草坪周边,一道崭新的木栅栏被建起来。在栅栏里面,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草地了,而是换成了各种鲜艳的花朵。每天早晨,我都会看到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在清扫着枯枝和落叶,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侍弄着那些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花。
我天天经过这里,自然它就成了我上班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线。
后来,我才得知一个震惊的消息,那栋老房子的女主人在不久前死了丈夫。可是令我纳闷的是,为什么她的丈夫去世了,她却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去摆弄那些花花草草。不管怎么说,同样的遭遇使我觉得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再像想象的那般遥远。也许,她是苦于无人倾诉心中的苦闷呢?
一个人生活的痛苦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简单,只有真正体会之后,才会明白这份孤寂的重量。破天荒地,我决定和她说上一两句话。也许她并不想要和人交往,但如果我的话能够使她稍稍好受一些,那就把这当做是上帝的恩泽吧。
终于,我把车停在路边。然而,突然之间我却发觉自己无法迈出这一步。我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即便我有帮助她的想法,可是真正要去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和别人交流。我在栅栏外面踟蹰着,正在思考要不要回到车上赶紧离开。
刷成白色的木栅栏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显得如此扎眼,木匠高超的手艺更使它独有一份田园般的悠闲。下午的阳光透过树荫跑进院子里,如此迫不及待地要与花草戏弄一番。百般纠结下,我做了平生最艰难的一次决定。我决定离开,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才能保守自己的一片心灵田地。
那片我自以为美好的心灵家园,就在这一刻,沉重地落下了闸门。
“亲爱的,你好。”女主人看到了我徘徊的身影,竟然主动向我打招呼。
她一定是发现了我,我该怎么办?“啊,你好,我只是在欣赏你的栅栏,请你别介意,我这就离开。”我慌慌张张地打开车门,想要逃离这尴尬的境遇。
女主人却十分大方地说:“没关系,小姐。请你进来欣赏吧。也许你愿意听我讲一讲关于栅栏的故事。”
我心中升起一丝欣喜。当我忐忑地把脚放进栅栏里面的时候,才发现,从院子里看到的景色,竟然另有一番风情。
“这个栅栏其实并不是为了防止外人进来。”女主人说,“虽然我一个人生活,但每天都有很多人从我的房前经过。我知道,人们都喜欢美好的东西,好多人看到这么漂亮的栅栏以及我种的花草之后,都会停留一会儿。这使我觉得很高兴。能给别人带来快乐,这件事本身就很快乐。”
我点了点头,暗暗佩服女主人的豁达心态。“可是面前这条路在不断地加宽,难道你不介意自家的院子变小了吗?”
“人这一生啊,哪能总是顺顺利利的呢?亲爱的,当发生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时,与其怨天尤人,反倒不如打开栅栏,欢迎所有的来访者。”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那是迈克离开之后,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这使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我起身告别的时候,女主人说:“我随时都欢迎你再来。请别把栅栏门关上,我愿意欢迎任何一个人进来品茶聊天。”
我的手停留在散发着悠悠香气的栅栏门上,听着女主人最后的那句话,内心深处早就已经思绪翻涌。我觉得,竖立在我那颗愤懑之心四周的围墙已经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木栅栏正在微微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