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金蝉回到永河县的家中。
打开房间里的灯,床头的水晶相框闪闪发亮,里面是金蝉一家人的全家福,温柔贤淑的母亲,英姿飒爽的父亲,还有当年缺了一颗牙齿的小女孩金蝉。那里面是一个女孩最初的关于人生关于家庭的最美好的记忆,闪亮的相框,闪亮的日子。
至于母亲,我很遗憾地只能告诉你,金蝉在家庭方面有跟我相似的命运,只是我是幼年丧母,关于我娘的记忆只能说是残存,而金蝉,她的母亲正是她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不幸患上了子宫癌,很快便离世了。
金蝉躺在床上,父亲不在家。她并没有通知父亲自己会什么时候回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呼啦一下就出现在他面前。
正值下午五点半过,该是到了下班的时候,楼梯间好像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中还有个女人!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很快乐。这几乎让金蝉的心碎得跟剥开的橘子似的一瓣一瓣的。
“玲儿,你回来啦!”父亲忘了拖鞋就一脚踏进客厅。而金蝉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还张着嘴。
“哟,我乖女儿可回来了,你瞧这回回来的正巧,倒像你上学那会儿放寒假一样!赶上过春节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咱家好久没热闹了,也不知道你们队长说的案子有多复杂,原来你们当警察的破案还能请远方亲戚啊,照我说这解绳也得一个结一个结地接,破案也不能急,该过年还得过……”
金蝉麻木地复合着:“是巧。”“是很久没热闹了。”“是得过。”而她忘了上一次和父亲唠嗑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秦阿姨,她儿子出去打工了,今年回不来,就在咱家过年了,咱们仨一起过,也免得你秦阿姨一个人太孤单,你爸手脚笨,也不会做什么菜,秦阿姨可是一能手,做菜那可香了,你在外工作伙食一定不太好,你看你都瘦了,回来好好给你补补!”
金蝉骤然间想起母亲还在的那些日子,那日子并没走远,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爸爸妈妈是她心里最恩爱的情侣,可顿时她感到这个世界很费解,好像所有的故事都得有个破绽。
“爸,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是吗?我乖女儿梦见什么了?”
“你知道嘛,做完这梦我特别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根本没办法。”
“……”
“我梦见妈跟我说她没带够衣服,她觉得那边好冷好冷,她一个人缩在一个角落里,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昨晚听见他叫你了吗?”
“玲儿,今天咱先别说这些好吗?”
秦阿姨已经觉察出金蝉的情绪,狭小的空间里她早就局促不安起来,她说:“我儿子今天说要给我打电话来着,瞧我给忘了,那你们父女俩先聊,我就先回去了。”
秦楚慧把买来的新鲜蔬菜就放在门边,低着头,满脸黯然地出了门。
“爸,您要是觉得孤单,我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我工作再忙我得先照顾好我爸。您要是觉得没人给你做好吃的,那我学,等我回来了我天天做给你吃。我告诉你,我不缺母爱,而且我清楚地记得,是您说的,您说有这么两个字,哪两个字,您还记得吧,你说‘深爱”,就这两个字,一旦找对了那个人,就要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从来没忘。”
“可是你把我妈丢了,你知道吗,她现在很心寒,她恨你,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下辈子她不愿意再见你了!”
金蝉说完这话眼泪已经留成两行,她像所以和父亲大吵一架的女儿一样,摔门而出,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当金蝉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的时候,被正在遛狗的陆正给瞧见了。
陆正是从乡下考上警校的大男孩,也是金蝉的同事,也是金蝉明里暗里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只是这孩子太实诚,不会玩手段,不会说好话讨女孩子欢心。从初级教育到高等教育,所有是繁文缛节没能放过他,所有的正派礼仪都能被他活学活用。因此,他无论什么时候说起话来都是一副正儿八经,公事公办的样子。
陆正:“金蝉,你回来了?那边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金蝉的还顺利嘛。”
“啊。”金蝉不置可否,这个时候她想宰人,但不想搭理人。
陆正:“你不高兴啊?你哭了?”
金蝉:“啊,你眼花了,祝你新年快乐,遛狗大吉,再见。”
陆正:“唉,别走啊。”
金蝉:“说!”
“这样吧,春节假期你也来值班,我陪你聊天,你喜欢吃冰激凌对吗?我每天给你买一个,这样你就每天开心一点儿。”
“你有病啊。”金蝉看陆正的目光不是挑剔的,而是同情的。作为一个刑警,在感情方面,陆正却有着阿甘的逻辑。青年都言钱财好,不知老实诚可贵,但是这样下去,怎么能找到媳妇儿呢。
金蝉是个丁是丁卯是卯是人,私人情绪问题她一般不会把脾气闹在好友或同事身上。于是,她决定发扬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的救世精神,在诸如人生大事,姻缘机巧方面提点一下这个瘦高瘦高黝黑黝黑的小伙子。
值班是枯燥的,因为金蝉发现陆正这小子压根就不会在值班时间跟她聊天。但是有一点另金蝉很感动,值班的时候陆正他虽然永远都以一副十二分认真的样子,可但凡有一点点重活,一点点麻烦的事,他就立刻揽了去,值班办公室的电话边他永不瞌睡,实在无聊他就对金蝉傻笑一下,或者哼哼你根本听不出来是何歌曲的调子。
金蝉:“陆正,你不是要陪我聊天吗?你这样整体像个机器人一样,最高的表情功能就是傻笑,这样我哪开心得起来!”
陆正:“可,这,这是值班,为人民值班是神圣的,开玩笑打闹瞎聊都是大忌。”
金蝉用手指头点点陆正,皱着两弯淡而齐的眉毛说道:“我知道了,你故意把我骗过来让我陪你值班,你不用狡辩了,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呢你怕人家说你值班时间谈恋爱,所以你不陪我聊天!”
陆正:“你,你推理能不能 用在正道上,我说了会陪你聊天就一定会陪你聊天的,但是咱得先值班啊。”
金蝉:“哼!”
其实金蝉他们队所管辖的区域治安一向良好,过节的时候其实有很多的巡警在外面巡逻,当然刑警队要稍微松懈一些,因为这里的刑警大队一向的管理就是年前的案子,只要有线索,一般都会在年前了解,实在有重要的事情,再另作安排。
可这一年的春节,刑警队实在有些清闲,清闲地让金蝉都差点忘了自己是警察,只有面前这个黑黝黝的高个子僵着一副就义脸还提醒着她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我肚子疼,晚饭你帮我打回来吧?”金蝉捂着肚子趴在说上嘟嚷。
陆正:“肚子疼?我听说肚子疼一般都是肠炎,你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金蝉:“我可没吃不干净的东西,我就是看见一个会撒谎的不干净的小屁孩在我面前晃悠,气急攻心,导致肚子疼,但是我要吃饭!”
陆正:“金蝉,你这样子好像有点儿严重啊。既然肚子疼,我看还是别吃东西了,万一是肠炎或者阑尾炎什么的,这要是再吃了不能吃的东西,我怎么跟你们家交代。还有领导,怎么跟领导交代。”
金蝉:“你,你是存心的是不是,你不仅会骗人,还会诅咒人,这大过年你说点儿好的不行吗!好吧,既然我手脚还在,我就自己去吃,我证明给你看看,到底什么炎了这是!”
陆正:“别,别别,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是饿得肚子疼吧,我去给你打吧,你在这等着,我先给你倒杯热水。”
“金蝉,你有喜欢过人吗?”陆正问这话的时候几乎要把脸埋在他的不锈钢的饭盒里,不像在问话,倒像是小羊咩咩在找奶喝。
金蝉一边用手机给朋友发短信,一边悠哉悠哉地回答陆正的问题:“什么叫喜欢过人吗?你确定你用对了时态吗?你这么问你是想知道点儿什么?”
陆正:“不是,我就觉得你说话这么没心没肺,而且对谁都一样,我从来都看不出来你对谁有好感,你工作敬业,能力卓越,气质拔尖。这么说吧,感觉好像没有人能成为你的对手。”
金蝉:“我的好警察叔叔,真正没心没肺的人不会从嘴里流露出来,我说话力求准确,可能有时候残酷,但我不想说出来的话都成废。至于你说喜欢的人嘛,倒是有,不过你不是不和我聊天吗?”
陆正不得不涎笑一下以表示歉意:“现在是吃饭休息时间,而且我说话算话的。能让你喜欢,那得长三张嘴才够格咯。”
金蝉:“没有,没有三张嘴。”金蝉的样子有些神往。
陆正:“那就是推理奇才?”
金蝉:“那也不是,他嘛,相貌可能一般,口才大略能应付上头的人,才思可以治国,品质有好也有坏。”
陆正:“这样的男人,很成熟吧,唉,大小姐,实话说比你大几岁了?”
金蝉:“也大不了多少,就几百岁吧。”
陆正:“金蝉,你穿越了!”
金蝉:“对啊,我说的人就是清朝的王爷。现在流行这个,你不知道吗?你想啊,现实这么残酷,好男儿这么难找,即使找到了,即使那么去爱一个人,最后还是会受伤,那还不如找一个精神上的伴侣,就算相隔了几百年,但彼此永远都不会互相伤害,就算从不可能相识,但心里孤单的时候总能有个念想,最重要的是,心里好像有个梦,这梦啊,永远不会破。”
金蝉说这话的时候,是轻描淡写的,但陆正听得哑然,一幅痴像。
陆正:“你说的这种感情好像很梦幻,我都有些向往了。”
陆正不会发现,金蝉的脸色飘过几阵淡的失望,当然这失望并非因为眼前憨厚却也可爱的陆正,这其中的原因只有金蝉自己明白。
人们总说人定胜天,可是这缘分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强求不来。她的脑海里浮现她的初恋,她的暗恋,与几年前的那个故事哗啦啦地一起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