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吸引力,是在艺术作品的刺激下,受众对艺术对象的无意注意,以及在此基础上继发的兴趣和迷恋。艺术的完整吸引力包括注意、兴趣、迷恋三个阶段,但艺术反常化构成方式的运用,只能使作品发生新异变化吸引无意注意,能否继发兴趣与迷恋,还要由作品题材审美形态是否丰多来决定。也就是说,一切产生了新异变化的艺术都是新异艺术,但并非一切新异艺术在无意注意之后都能引发兴趣与迷恋。因此,单靠反常化手法的运用,艺术只能完成吸引无意注意的第一阶段,一旦读者发现对象既没有快感,又缺乏内涵时,很快就会将注意的目光转向别处,它生产的只是一种残缺吸引力。松下自行车广告与《明式家具》两画就鲜明地体现了这一区别。
现实的自行车都有车架,骑行的人都穿着衣裤,广告中的自行车只有两个轮子,骑行的人也赤裸着一丝不挂。因为是对常有熟悉现象的绝对背反,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去注意这一罕有陌生对象。但由于创意及构成元素过于简白单调,当读者片刻间明白了这只是扒光了衣服删掉了车架的骑车人后,原有的滑稽好笑感及虚构巧妙感很快就会消失并感到兴味索然。
圆凳的凳面及凳腿都是现实中常有的样式,但两个凳子共用一条凳腿,凳面又叠交在一起,却是对熟悉现象的绝对背反。
这两个作品都成功地运用了极端反常化手法,但前者只能引人注意,只有残缺的艺术吸引力。而后者在引发读者注意之后,还激发了他们的兴趣与迷恋,具有完整的艺术吸引力。
当代许多以反常化方法制造的新异艺术也只能吸引无意注意。2004年印度全国大选,一名叫山卡尔的独立候选人嘴里始终衔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生猛老鼠。也是在这一年,重庆步行街上一男子牵着两只老鼠逛街,这是因为他发明了一种钩老鼠的钩子,他在现身说法推销这种钩子。
上世纪,超现实主义诗人贾希曾经用绳子牵着一只鞋子在巴黎市大街上遛跶。2000年,一个行为艺术家光身趴在地上,让人在他的背部用锥子扎洞并将两撮鬃毛插入肉洞内,名曰“种草”。2005年九江一带发生地震,人们担心余震再次发生,就头顶铁锅走过危楼。
年,福州一位妈妈骑摩托车带着两个孩子,后座上的孩子头上顶着蓝色大塑料桶。
正常情况下,老鼠要么自由奔跑,要么关在笼中;鞋子或者穿在脚上,或者拿在手上;鬃毛总是长在猪身上或是插在刷子上;铁锅总是安放在炉灶上或端在手上;大水桶常常是提在手上。而如今,老鼠被人衔在嘴上、牵在手上,鞋子被人牵绳蹓街,鬃毛被插进人体上,大锅大桶被人顶到头上。由于对人与老鼠、鞋子、鬃毛、锅、桶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反常化重构,极为常有熟悉的材料变成了极为罕有陌生的对象,其新异变化产生了强劲的震惊功能,使人无法不去注意它。不过由于这些对象审美形态成分贫乏,不能给受众提供丰多的快感体验,不能继续引发他们的兴趣与迷恋,所以在片刻的无意注意之后,眼光会转向其他对象,无法制造出完整的艺术吸引力。
对于这种艺术状况,著名艺术评论家休斯曾说:“他(马格里特)的诗意正是通过平庸起作用的。……如果他的艺术把自己限于给人震惊,它就会像其他超现实主义的短命蜉蝣那么短命了。”艺术评论家亚历山德里安也指出:“如果不是有那两个突出的人物杜桑和毕卡比亚将反艺术推到了它的极限,则达达主义的反动将不会留下什么东西,除了那使人惊骇的记忆外,将一无所有。”艺术创造吸引力绝对离不开反常化手法,但是仅凭反常化技法也绝对创造不出完整的健全的吸引力。
虽然出色的艺术都有某种程度的吸引力,但有的只能吸引无意注意而不能引发兴趣与迷恋,吸引力是残缺的。有的在引发注意之后,还能激发兴趣与迷恋,吸引力非常完整。本书的目的在于揭示艺术吸引力的生成规律,帮助读者认识和创造艺术吸引力,因此它分析的正面对象,都是吸引力完整的的高端优秀作品,吸引力残缺的对象只有作为旁证时才会被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