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雨时，沐阳离他的目的地还有一、二里，离他家里将近三、四里。在他妈妈在床上和他家老爷子猜测他到底去哪儿时，他已经被阵雨淋成的落汤鸡。亏得管理区的公路铺了一层厚厚的煤渣，若是在大堤上，那满堤的泥泞，他沐老师的形象就不是淋湿这么简单，鞋子肯定是先被泥泞占领，裤管上恐怕也有大半截粘满粥一样的泥汤。
梦凡妈起来打早火，隐约看见渔塘角上有个人，“哪个？这么早，落这么大的雨，怎么出门时不带把伞？”
“江婶，是我，沐阳。我找江叔有点事。”沐阳已经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江家有人出来了。这雨还真是无情，没给他留一块干地方。
“你这个伢子，快点进来，落这么大的雨，我们没起来，你不晓得敲门？”因昨晚老头子跟她讲了沐阳想跟梦凡好的事，梦凡妈看见他这么早等在这里，以为他等不及来套口气的。
“我出来时没下雨，这鬼天气。”说话间，沐阳已经推着车子到了梦凡家。
这时天也将近大亮，晨光中，梦凡家的房屋跟管理区里别的人家差不多，都是南北向、三间正房搭一偏手。若说与别人有点差别的就是，禾场里那两株大桂花树，及篱下那片花草。
沐阳刚把车推上阶基，梦凡妈已经拿着干毛巾出来了。“快擦擦，快擦擦。湿透了吧，要不我拿我家正刚的衣服给你换一下，反正你们差不多高。”
“不必麻烦了，我跟江叔讲完，还得回学校。”
“老头子，老头子，快起来啰，沐阳来了。”梦凡妈走到房门口喊。
“起来了，你让沐阳进来。”沐阳掀开帘子，见江国良倚在床上抽烟。
“江叔，昨天的事你没跟梦凡讲吧？”
江国良一听，难道老沐真会错了意？这臭小子真的只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江叔，”沐阳走近，坐在床边用来放睡觉前脱下的外套的椅子上，“我是这样想的，那个——那个事情，你和婶婶心里有数就行。我想先跟梦凡培养一下感情，毕竟我比她大几岁，这冷不丁的对她讲，怕她反感。”
“我昨天开完会回来，只跟他妈提了一句。昨天小清来了，她应该没来得及。”快言快语惯了的江国良在沐阳面前说话有所保留。他本来想说，还培养什么感情呢，只要你同意、你父母不反对，你家什么时候派介绍人来，我什么时候准备做岳老子。但是他是女方的家长，他的脑子没被酒精烧糊涂，还依稀记得有个字叫矜持，他怕答应得太快，沐家以为他的女儿没人要，以后，梦凡嫁到他家被他们看不起。“那就好，你放心，只要梦凡心里没别人，我当你家女婿当定了。”
这个伢子性子比我还急，问都不问我们同不同意，一步到位的说什么女婿当定了，我家满妹子就这么合你意？
“呵呵，你看你，到底年轻经不得事，为这一点小事一大清早冒雨赶过来，一身衣服都没块干的，去，到灶屋里让你江婶给你熬碗姜汤，顺便把衣服烤干。”江叔笑眯眯地看着狼狈的沐阳，高声喊“婆婆子、给沐阳熬碗姜汤啰。”
“在这里熬，让沐阳出来换一下衣，这种天气还穿着一身湿的可不行。”
“沐阳？妈，沐阳这么早来干什么？”刚刚起床的梦凡倚在房门口，一脸惊诧看着准备去哥哥房里找衣的妈妈问。
“来找你爸有事。正刚，正刚起来了，沐阳来了，淋得一身精湿，让他在你房里换一下衣，我看这屋里得修一个浴室，你们结婚后，小清换东换西也方便些。”家中的厕所是农村常见的，在房屋后面搭一间小屋，里面挖一个坑，用水泥筑好，再在上面搁两块厚木板的蹲坑，平常自家人换衣、洗澡的便在这间叫厕所的小屋里搞定，但是沐阳是客人，可不能让里面的臭气熏着他。
“妈，你烦不烦，今天下雨，反正不去苇山，就让我睡一会，再说沐阳是来找爸的，关我什么事？”经过昨晚的冰火两重天，正刚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听见妈妈喊不禁有点怨气。
“沐阳，你能再搞笑点不？这又是唱哪出，这么早搞得一个落汤鸡样子来我家？”梦凡指着沐阳哈哈大笑，这人怎么能这样。
“小凡，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吧？我找江叔有点急事，出门时没下雨。”沐阳不理会梦凡的嘲笑。
“凡妹子，你去灶下加把火。沐阳，到浴室里把衣服换了。”梦凡妈如大将般派兵。
江国良进屋把梦凡妈拖到阶基边：“那个事还没跟梦凡讲吧？”
“没，沐阳这么早来是问结果的？我这就去问。”
“你来啰，急什么？沐阳特意来，是想让我们先不把那事告诉梦凡，让他们自己先培养感情。”江国良一把扯住梦凡妈。
“哦，不是他反悔了吧，这么早来，就为这个事？”
“把心放得肚子里，沐阳讲当我家女婿当定了。这个时候的小年青，还真的胆子大，一点也不像我们那时候。”如果不是顾及梦凡就在厨房里，江国良恐怕要笑出声了。
“用得着高兴成这样，我家凡妹子长得又不丑、文化水平又高，你还怕没人要？”梦凡妈就看不惯老头子那得瑟样，虽然她心里也暗自高兴着。
沐阳一出来，看见那老两口面露笑容在悄声谈论，不好打扰，只好走进厨房看梦凡。此时梦凡已把自己收拾齐整，不如刚看到他般，秀发披散，形容慵懒，脸上还带着些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潮红。
“沐阳，你今天淋着雨跑到我家来，又喊我爸去开会？”
“不是的，送一个文件。昨天我爸忘了给江叔，反正我今天要去值早读，顺便送了过来，没想到走到半路下起了雨。”语文老师说谎不用打草稿。
一根筋的梦凡居然也相信，揭开锅盖看见糖水中还有几个鸡蛋，“沐阳，你运气不错，我嫂子来了，我妈煮了鸡蛋。”盛了三个递给沐阳。
沐阳接过鸡蛋茶，心中更轻松了些，这样子表示梦凡父母都同意，现在难题只有梦凡了。想到这儿沐阳把碗放在灶沿上，拿着勺匙一个劲的搅动，好久没吃半口，“梦凡，老是这样呆在家里也不行，你就没想到外面找点事做？比如去教教幼儿园、或者到小学当个代课老师什么的。慢点慢点，让我想想，我们学校里好像有个女老师要休产假了，要不，我给你去说说。”
“当代课老师？我能行？”梦凡听沐阳如此说心动了，与其这样呆在家里荒废，还时不时的要应付谭文才之流的骚扰，真不如到外面去做点事。
“行，哪里会不行？你从小就会读书，又是重点高中毕业的，水平肯定没问题。如果你同意，我去找校长说说看。”这事本来只是沐阳随口一说，但从刚才梦凡眼里闪着的光，他知道梦凡想去。说实话，这事能不能成他心里真没底，但又一想，怕什么呢，万不得已时还有姑父呢。
“如果有办法进去，那当然好，只是校长会听你的？”梦凡当然不会天真到轻易相信，他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大学生有这本事。
“他同意当然更好，不同意，我再想点其他办法，总之，你等我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