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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穷碧落

从客栈到桃花源的山脚处,驾车需走一刻钟左右。虽然这个镇子不大,但道路倒是十分宽阔,并排走两辆车马一点问题也没有。再加上这个时节正值万物复苏,抽枝开花的时候,所以这一路走来,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无趣。人们大多走走停停,或几人聚在一起对着景色讨论一番,或某个佳人、公子叫停车马,驻足观赏片刻。

在众多的车马中,有一辆马车也行进在其中,从车马的装饰来看十分普通,但驾车的马却不容人忽视,就算是一个不认识马种的普通人,也会看出这马绝对是千里难寻的良驹。此时,这车辕边上正坐着一名身着青色长衫,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此时他正手拿缰绳充当马夫的职责,虽年级看着不大,但驾车技术却相当熟练,在这石子铺成的道路上竟不见马车有一丝颠簸。

“还有多久?”马车内传出一句低沉的说话声。

“哦,公子,马上就到啦!”车外的少年听到问话,忙回答道。

“嗯。”

又行了小半刻的时间,马车在那少年‘吁......’的一声中,稳稳地停了下来。他从车辕边上径直跳了下去,对着车帘遮掩的马车内说道:“公子,到了。”

一只修长的手撩开车帘,那少年赶忙接过,打起挂于一旁。接着从里面伏着身子出来一位锦衣公子,等到下车着地再抬起头来,才看清来人正是方子瑜。

“公子,我们快上去吧!刚一路走来,已经有好多人都赶在我们前面了,估计都已经上山去了。”青松一拴好马车,就赶忙走到方子瑜的身边,急切的说道。

“嗯,走吧。”方子瑜抬头看了一眼通向桃花源的曲径小路,淡淡说完,便先行朝山坡上走去,青松紧跟其后。

这条通往桃花源的小径非常地狭窄,只容一人通行,道路崎岖却并不陡峭,与那宽阔平坦的大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里的风景却更加的怡人,从山脚开始,就长满了各种不同种类的树木,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让人感觉浑身舒缓惬意,心境充满平和之气。

又行了半刻钟左右,才到达目的地。一片开的正盛的桃花林映入眼帘,放眼望去,满山都是桃花,树枝随风轻轻摇曳,飘落一地花瓣,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香气,置身其中恍如仙境,而自己就仿似那误闯仙境的凡人。

“哇!好美!”青松满脸兴奋,犹似不敢相信但又不敢眨眼般,只好定定的睁大眼睛望着这一切。“真是太美了!这绝对算得上独一无二的景致,你说是吧,公子......公子?”

青松没听到回应,疑惑的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家的公子还站在桃花林边上,而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被这盛世美景吸引着走了进来。

可是,站在公子身旁的那位姑娘是谁?青松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答案。不可能啊,公子认识的姑娘他都认识,怎么对这位没印象呢?

作为尽职又衷心的侍从,青松立马转身朝着自己公子与那姑娘所在的方向走去。还没走近,耳边便听到一声婉转的女声向自家公说:“方公子,自上次一别,已有两年未见,碧落还没好好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怎么又是救命之恩!青松蹙了蹙眉。昨天才听到有人提救命之恩,而且是心怀叵测的,怎么今儿又听到了!听意思还是两年前的事,公子是不是特爱扮英雄啊!

“公子。”青松走到方子瑜面前,微垂着头恭敬地说道。

“嗯。”方子瑜应了一声,微转眼正准备对面前的姑娘说些什么,却听从那姑娘的身后传来一声女童惊喜的呼喊:“碧落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呀,刚才碧青哥哥、碧非哥哥、碧云姐姐还有碧波姐姐都在四处找你呢!”

那叫碧落的女子回过头去,看清来者是个扎着双角髻,七、八岁左右,一副营养不良的稚女模样,便问道:“小月,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叫小月的女孩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眉眼弯弯,嘴角上翘的厉害,高兴地说道:“碧落姐姐,我们做的梳子都卖光了,但是还有不少人问着要呢,所以哥哥姐姐们想问问你,还做不做了。”

“什么!都卖光了?!”碧落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通,以往三天能卖一半都算好的很了,如今半日不到竟都卖光了,她不吃惊才怪。

“是啊是啊,卖的一把都不剩呢!”小月笑眯眯的说道。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碧落问出,但又等不及小月告诉她答案,便拉着小月的手急急忙忙朝着寺庙跑去。

方子瑜从头到尾都站在那里,也听到了这件事。碧落他们卖梳子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还是他给出的主意,可也知道那群孩子的雕刻手艺,很是粗劣。而雕刻这件事,不是可以自学成材这么简单的,若没有正经的手艺师傅来教,他们只能刻出那样来,哪怕几年过去,也只能越加熟练而已。

的确,能来这里风花雪月,闲情逸致的非富即贵,不在乎那几个小钱,可也没必要人人都花钱买来只图浪费吧!这事蹊跷的很。

“走,去看看。”方子瑜对正在发愣的青松说道。

“啊?哦。”青松回过神,应完赶紧跟了上去。

明心院中,一片欢声笑语。还没走近的几人大老远就听到了,真的非常热闹。

“哦哦,我们今年不用饿肚子了!”

“我们也会有暖和的新衣服穿啦!”

“再多挣点,我们就有肉吃了。”

“嗯嗯,这样哥哥姐姐们也就不用大冬天的跑出去给别人干活啦!”

............

这些声音全都是从寺院中传来的,碧落在门外听着那些欢呼,心里有些发酸,在眼眶不停打转的眼泪最后还是被她给逼了回去,换上笑颜,轻推开门朝着里面说道:“我回来了。”

“碧落姐姐,你回来啦!赶快过来,我们有好东西给你看。”一小身影快速的奔了过来,直接拉起碧落的手拽着她走。

“什么好东西?”碧落好奇地问道,见那小身影只顾着拉她前进,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身上。只是那些孩子也是神秘一笑,不说话,这样就使得碧落更加好奇了。

“碧落姐姐,你猜猜里面是什么?”那小身影神秘莫测的指着跟前的一个箱子笑着说道。

“是什么?难道是一箱子金银珠宝?”碧落开玩笑地说道。

“嗯嗯,差不多,你看!”那小身影调皮一笑,打开了箱盖。

“嘶......!”碧落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瞪大了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正是半箱的银子,有碎银也有银块。在阳光的照射下,正静静地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点点茫茫,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甚是漂亮。

“这......这些哪来的?”碧落移开眼,问道。

“这些都是我们卖梳子赚来的啊!”另一个站在一旁的孩子说道,眼中满是疑惑:“小月没告诉你吗,碧落姐姐?”

“这真是......可是怎么会一下子赚那么多钱?”碧落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小哥哥,他帮我们雕刻了一些,还教了碧青哥哥他们,把我们以前刻得梳子都改进了不少,所以卖的特别好。”小月抢先说道。

“嗯嗯,还不止,他还教我们兜售去卖,还有怎么看人去卖。”另一个小孩也不甘落后的说道。

“对对,还有多人竞争去卖。”又另一个小孩也挤出来说道。

“小哥哥?”碧落不解的看着他们问道。

“是啊是啊,是小哥哥。看,他们回来了!”小月惊喜的指着门口处走进来的几个人,喊道。

碧落回头,见是碧青、碧非、碧云和碧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少年,他们的背上都各自背了个筐,看不见装的什么。这位小少年估计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小哥哥’了吧!

这时迎面走来的那少年似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了头朝这边看来。使得碧落看清了这小少年的容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瘦小,长相普通,毫无特色,就那双眼眸特别亮,仿佛会说话似的。

“竟是他!”方子瑜看到来人,心中惊讶万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自己怀疑的对象,竟然有这样的经商头脑。那还需要潜在他身边学什么?不用杀他也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帮那人夺走一切,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是帮助那人来谋害自己的?第一次,方子瑜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沈林与碧青、碧非、碧云、碧波一路交谈着走了回来,感到有目光正望向自己,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那里仿佛遗世独立的锦衣公子方子瑜,先是一愣,又立马回过神,眼中带了笑意,朝着他打招呼:“方大哥,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我还想着一会去桃花林找你呢!”

“本来要去的,碰见熟人便随她一起过来了。”方子瑜压下心中的震惊,不动声色的说道。

“熟人?”沈林偏了偏头,眼带疑惑在院中站着的人群身上扫过,最后把目光定在一位娇俏美丽的少女身上。只见这少女十七、八左右的妙龄年纪,柳叶细眉,眸光盈盈如水,鼻尖圆润小巧,樱桃小口,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虽着装简单朴素,不施脂粉,但自有一股娇弱惹人怜惜的气质,再加上许是久居山上与人来往少的缘故,又比一般女子多了几分与世无争的出尘之感。

“这位是明心院的主人,碧落姑娘。”方子瑜看见沈林目光停顿的方向,便十分尽职的向他介绍道。同时又望向碧落说道:“他叫沈林。”

“在下失礼了。没经过碧落姑娘的同意便闯进了你的院子,还望碧落姑娘多多见谅。”沈林礼貌的行礼,向碧落歉然的说道。

“沈公子客气,该是碧落道谢才对,若不是你,我们的梳子也不会卖这么多银子。”碧落面带微笑,弯膝向沈林施了一礼,感激的说道。

“不用客气,就当是我冒闯你院子的补偿吧!”沈林向着碧落虚抬了抬手,洒然一笑,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

碧落心下好感顿生,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但对沈公子的相助之恩却已牢记在心,万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报答。

“碧青哥哥,这些竹子是干什么的呀?”小月看到碧青几人把背上的背篓卸下放到他们平时雕刻梳子的地方,好奇地眨着眼睛问道。“难道是用来刻梳子的?”

“小月真聪明。”碧波年芳十七,生的娇俏活波,性子直爽,心中憋不住事,一听小月询问,便笑眯眯的说了。

“竹子还可以刻梳子啊!”不止小月,其他也望向这边的小孩同时睁大了眼睛,一副万分惊奇的样子。

“笨!你们怎么那么没出息啊,光想着刻梳子。”碧波佯装成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唉声叹气的说道。

“那还能刻什么啊?”另一个小孩不解的挠挠头,看向碧波问道。

“当然是......是......对了,沈兄弟,我们砍这些竹子到底是要做什么来的?”碧波骄傲地昂着头,可话到一半才想起来,当时沈林只说了去砍些竹来有用,但具体做什么却没说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得一脸尴尬。

“的确是用来雕刻的,不过不是刻梳子,而是刻一些小物件的。”沈林微微一笑,解释道。

“小物件?”碧波不解的问道。

“嗯,来,我先教你们刻些简单的。”沈林说完,便在背篓里的竹子中选了根细细长长又十分翠绿的竹枝。截成几节,一一分给碧青几人,便开始边雕边讲解起细节来。

碧青那几人也学得认真,每一个步骤都听沈林讲解完,再示范一遍才开始动手,不懂之处及时请教,沈林也不耐其烦的反复指点,待最后刻成,竟也有模有样的。尤其沈林刻的,不及巴掌一半大的小小翠笛,小巧精致,玲珑剔透,十分的漂亮,让人拿在手中竟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哇!好漂亮!好漂亮!”众人发出一阵的惊呼和感叹,都被这巧夺天工的手艺给惊叹住了,望向沈林的目光一片崇拜和激动。

“额,你们要是喜欢,等我教会了碧青他们,以后可以跟他们学。”沈林被那群亮晶晶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头,手握唇边假装轻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沈兄弟,别理会他们,你再教一教我们,你看我刻得好丑。”碧波斜瞪了那群还在傻愣着的孩子一眼,拉拉沈林的衣袖,伸手展开自己刻的,不满的撅撅嘴说道。

“碧波姐姐,你已经刻得很不错了,以后多练习,就会刻的越来越好了。”沈林微微一笑,对着碧波说道。

“哦,那我们还学别的吗?”碧波受到鼓励,立马又提起精神,满脸兴奋之色的问道。

“嗯,接下来教你们刻花朵和动物,这个相对会复杂一点。”沈林点点头,说完便转身在背篓里挑起了合适的用料。

“这个好,这个好。”碧波兴奋地手舞足蹈,虽其他几个人没她那么夸张,但闪闪亮亮的眼睛还是表明了他们的兴奋。

等一朵朵碧绿的小花和那灵动活现的动物出现在众人面前,免不了又是一阵惊叹。沈林怕又迎来那有如饿狼看见食物的感觉,赶忙找借口闪到一边休息去了。

“你的雕刻很厉害,以前学过?”

沈林正无聊的四处乱看,忽听得后面传来声音,回头看去,是方子瑜。他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后,而自己却没听到任何声响。“方大哥。”

“你学过雕刻?”方子瑜移步到沈林旁边,站定又问道。

“小时候觉得好玩便学了一段时间,好久都没碰过了,感觉自己的手法都生疏了。”沈林笑着说道。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物,递到方子瑜面前。“哦,对了,这个送给你。”

“给我?”方子瑜看清沈林手中之物,正是他方才刻的那个翠笛,只是有些不解,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交情,为何送他东西?况且他像是随便收人东西之人?

“是啊,方大哥,可能先前的承诺要推后了,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礼。”沈林歉然一笑,说道。

“你要离开?”方子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问道。

“嗯,我来桃花镇就是为了看桃花,现在桃花也看了,再留着也没意思。”沈林笑着说道。

“那......你准备前往哪里?”方子瑜不动声色的问道。

“额,没什么目的性,估计是一路向南,看哪里有好玩的便去哪里。”沈林说道。

“嗯。”方子瑜淡淡的‘嗯’了一声,从沈林小巧白皙的手中接过那越显精致的翠笛,揣入怀中。

“方公子,沈兄弟,午饭准备好了,快过来一起吃饭吧!”碧落站在院中,对着还在交谈的两人喊道。

“好嘞,我们马上过来。”沈林说着,站起了身,随意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笑着对方子瑜说道:“碧落姐姐这一喊,我这才感觉自己饿的厉害了,得赶紧祭祭这五脏庙。”

方子瑜听完淡淡一笑,点点头随即也站起了身,和沈林一道朝院中走去。

午饭过后,沈林便向大家告辞离去,纵使相处时间短暂,但明心院的这一群人却都是真心喜欢沈林的,所以他要离去,都很不舍。碧落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碧青还是习惯性抿起了唇,虽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那抿的更紧的唇以及黏在沈林身上的目光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小月的情绪最是失控,那暗黄的小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眸子被泪水洗得更加清澈,她紧紧的攥着沈林的衣角,不让他离开。小哥哥会对着她笑,会教大家雕刻和卖东西,让哥哥姐姐们不用再为吃不饱饭辛苦,他还会刻小动物送给她。

最终,还是碧落拉开了小月,沈林这才离开。

一路上沈林的情绪也是恹恹的,谁都会有离别的愁绪,一旦对这个地方或这个地方的人产生了情感,那离开时难免会伤感。

“哎呦!”正当沈林还沉浸在伤感情绪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又传出一道呼声:“老婆子,你没事吧,有伤到哪里吗?”

“我脚好像扭了。”一道弱弱的回应还伴随着一丝压抑的苦痛。

沈林听声音,可以判断出这两人年龄估计不小,而年龄大的人最经不起摔伤,所以沈林没有半刻犹豫,立即朝着发声来源寻去。待走了一段路程,山野开阔起来,这才看清那两人是谁。这不正是差点被黑店那群人所骗而又正好被自己所救的那两位老人家嘛!他们怎么也上来了,不是说来寻亲的吗?

正好那位急着寻求帮助此处乱看的老伯此刻也瞧见了沈林,眼中一亮,赶忙呼道:“小恩公,救命啊!”

沈林不再耽搁,几步跑了过去,蹲下身帮那位受了伤的夫人察看起了伤势。“不要紧,是脚扭到了,没伤到骨头,没有大碍的。”说完便又轻轻帮这位夫人轻揉脚踝,随即一拉,在那位夫人还没惊呼出声之前,骨头错位的地方便已经接好了。

“小恩公真乃神医啊!”那位夫人试着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脚腕,居然没有先前的一丝痛感,随即大喜过望,望着沈林毫不掩饰的夸赞道。

“夫人您过奖了,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沈林笑笑。

“小恩公,谢谢你,要不是碰到你,老婆子还有的罪受。”那位老者感激的作揖拜道。

“嗳,老伯您客气了,相遇即是有缘,既然咱们两次都能遇到,就说明咱们是有缘人,这样难得的缘分,您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沈林很是不好意思,赶忙扶起老者说道。

“小恩公说得对,相遇即是有缘,我和老婆子是托了你的福啊!”老者感叹道。

“老伯,您也别小恩公小恩公的叫了,我叫沈林,您叫我名字就好了。”沈林摆摆手说道。

“这怎可,小恩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又怎可对恩人如此无礼。”那老伯赶忙挥挥手,拒绝道。

“老伯,施恩不望报,您再恩公恩公的叫,那可真是折煞我了。”

“呃,那好吧,小......不,是沈公子。”

“老伯,你们上山是要去赏桃花?那要寻的亲人可是找到了?”沈林赶紧转移话题,再纠结下去估计他们也不会改。

“唉!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哪会有这闲心去看那玩意,我和老婆子是上山寻亲的。”老伯勉强的笑笑。

“你们的亲人在山上?”沈林更感好奇,不是他愿意多管闲事,只是他刚从山上下来,那里居住着的是一帮年龄不大的少年少女,都是孤儿,没听说谁还有亲人在世。

“是啊!”那老者苦笑一声,眼神悠远,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悲切难掩。一旁稍作休息的夫人,神情也充满了悲伤,暗自垂泪。

“要不这样吧,老伯,我送你们上去。”沈林斟酌再三,还是觉得亲自把他们送上去比较好。

“那就多谢沈公子了。”老伯感激的说道。“老夫姓苏,沈公子若不嫌弃,就称老夫一声苏伯吧!”

“苏伯。”沈林赶紧行礼。“那咱们走吧!”

“好,走吧!”

明心院。

因为沈林的离开,众人还没从离别的愁绪中缓过来,碧落还在哄着怀中抽抽噎噎的小月。“好了,小月,沈哥哥离开是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做。你看,他帮我们赚了银子,连桃花都没顾得上看几眼就离开,肯定是有要紧事,我们小月最乖了,可不能再哭了,不然长大就不漂亮了。”

“呜呜,碧落姐姐,小月舍不得沈哥哥离开。”

“碧落姐姐,我又回来了。”

“沈兄弟?”碧落正准备再安慰一番,忽听到传来的人声,一愣,转头望去,却见沈林正站在门口处望着这边。

“沈哥哥!”小月看到来人惊喜的喊道,忙从碧落的怀中出来,奔向沈林。

“小月乖。”沈林忙揽住奔过来的小月,笑着摸摸她的头。

“沈兄弟,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碧落一群人走了过来,问道。

沈林的目光在碧落他们身上逡巡一圈,默了半晌,才抬头说道:“不是,是有人想见你们。”

“见我们?谁呀?”碧落疑惑不解。除过这个小镇里的人,别人他们也不认识。

“苏伯,苏伯母,你们进来吧!”沈林转身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就见走进来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妇。

“嗳。”那两位老者应声的同时,人也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往人群中一望,便顿在一人的身上,老妇人眼中含泪望着那人喊道:“碧落......我的乖孙女......”

众人一惊,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到了碧落身上。此时的碧落也满脸震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已,忽又垂下眼眸,淡淡一笑说道:“伯母,恐怕您认错人了,碧落自幼丧母,世上已再无亲人。”

“孩子,我们就是你的亲人啊!”那老妇人再也忍不住,痛哭涟涟。“你母亲叫玉娘,父亲是苏杭呐!”

“不!我没有爹爹!我只有我娘!”碧落再也忍不住,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大声喊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碧落姐姐!”那一群少年少女看着跑走的碧落,忍不住追了过去。

“苏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林看着这对老夫妇哀伤悲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

“吁......!”青松驾着马车回到了云归客栈,刚一下车,刘掌柜便赶紧出来迎接。

“公子,你们回来啦!饭菜与热水都已准备妥当,你看你们是先吃饭还是先沐浴?”刘掌柜笑眯眯地,又恢复了平时的老狐狸样。

“先沐浴吧!”方子瑜下了马车,默了半晌说道。

“好嘞!小周,快去给公子准备热水。”刘掌柜应了一声,转身吩咐跟在他身后的小二。

“好的,掌柜的,我现在就去。”那小二说完,麻溜的跑到后面去准备热水去了。

“嗳?公子,怎不见那姓沈的小兄弟啊?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掌柜转过身,这才发现方子瑜的身后只跟着青松,不见那姓沈的小少年,便疑惑的问道。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还不待方子瑜说些什么,青松便跳了出来说道。“我们去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赏完桃花了,然后说要走了,在明心院吃过午饭便提前下山了,怎么,刘掌柜没见到人?”

“没啊!我今天一天都在这,如果那孩子回来没道理没见到啊!嗳,小周,沈公子赏桃花回来了没?”刘掌柜听完青松的话,不解的说道,正好看见提着热水出来的小二,便问了声。

“没啊,沈公子自早上出去还没回来呢!”

“嗯,去吧。”刘掌柜挥挥手,示意小二离开。“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还真发生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事了。”方子瑜听完所有对话,眯了眯眼睛,眸中异色划过。“明天再上去看看。”

二十三年前,本是江南富庶之地大家族的苏家突遭罹难,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而原本与苏家结为秦晋之好的李家,毁婚约为女儿另择良人,一时之间本是天之骄子的苏家少主苏杭倍受打击,离家出走。

后又听闻李家为女儿玉娘攀上的竟是一门老少亲,那人是本地县令,年初糟糠之妻才去世,不成想这人竟色胆包天,不顾亡妻是否灵魂安息,竟施压李家,要纳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李氏玉娘为续弦。原本李家主还有些犹豫,既不想女儿受委屈也不愿得罪比他们权势还大的苏家,奈何李家主扛不住枕边风和女人香的魅力,缴械投降,同意自己这续弦之妻的话,昧着良心出卖了苏家,更卖了自己这从小丧母的女儿以换自己的荣华富贵。

不成想这样的谈话竟被玉娘听了去,本来还为苏家一夜落败担心,为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苏杭负气离走而心怀怨愤,没想到所有的一切竟是因她而起,因李家的贪念而生。恍恍惚惚之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彻夜难眠,第二日又仿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做自己的待嫁娘,直到成婚的前一晚,带着细软趁夜逃离李家。

九年前,一封来自玉娘的家书寄了回去,可是那里早已物是人非,哪里还找得到当年的苏家,于是玉娘便试着将家书寄往以前与苏家交好的世家府上,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让她找到了愿意帮忙的。只是苏家早已离开多年,无从查找去处,这样一耽搁便是许多年,等那人再与苏家人相遇,已是过了八年的事情了,于是苏老夫妇便收拾行李前来寻亲。俩老人先遭家族生变,后唯一的儿子又负气出走,再几经磨难,心中创伤早已满满,如今又听闻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几欲昏厥,伤痕累累的心再加上年老体弱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中途更是几次重病不起,险些离去,若不是还仅存的唯一希望,只怕这连番的打击早已让这对老夫妇魂归天外了。

沈林听完整件事情,默了半晌,终于在夜色越加寒冷的时候进了碧月为他安排的房间里。也罢,还是让碧波冷静下来再说吧!

次日一大早,沈林早早地醒过来,昨晚没休息好,精神还有些萎靡,洗漱完便决定去桃花林走走。心中还想着昨天发生的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桃林深处,这里的桃花树相对来说稀疏一些,花儿开的也不是很艳,若是来观赏桃花的,看到此处估计都会另择他地。

沈林站在此处,展开臂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顿觉肺腑香气溢满,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之香,不同于桃花的甜腻。沈林心下疑惑,便继续前行,行了一段路,赫然发现前面是一条被断开的山沟,而山沟的斜坡上长了几颗呈卵圆形的白色花瓣,灰白的树皮,灰褐色的小枝,还有绿色的嫩枝,再配上花开几支,多数还是花骨朵的花苞,倒是给这桃林平添了几分淡雅。

“咦!这不是玛瑙的树种么,这里怎么会有?”沈林一眼就认出了这树,只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一般来说这树多应该生长在阳光充足,温度适宜,水分充足,肥料膘实的地方,可这里光照和温度还凑合,只是这水分和肥料,看看这山石乱立,土地贫瘠,这哪是伺养玛瑙的地方!

“估计是有人把这树种挪过来的吧!”沈林心中如是想着,抬头看看天已大亮,便转身往回走,有些事还是早早解决得好。

他刚走到明心院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听声音好像是一男一女。沈林挑挑眉,再细听了下,听那说话的男声提到自己的名字,便不再犹豫走了进去。这才看清来者是谁。

“方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沈林看到来者是方子瑜,心中很是高兴,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碧落待方子瑜还是不同的,有他在,那事情估计会好办一些,本来他还犹豫要不要找人下山去请方子瑜上来,可自己和他也只是认识而已,不一定人家就愿意看面子帮忙,如今他自己来了,那一切就好办了。

“还不是某些人说了要走,却如今还厚着脸皮呆在山上晃荡,不会是穷的住不起店、吃不起饭,才跑到这混吃混喝的吧!”青松撇撇嘴,颇为讥讽地说道。

“青松,不得无礼。”方子瑜呵斥道。

青松撇撇嘴,不再说话。

“呃,其实本来是要走的,可临时发生了点事就耽搁了。”沈林尴尬的笑笑,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方子瑜身后的那女子,碧落。看她眼睛红肿,疲惫不堪的样子,恐怕是彻夜难眠吧!

方子瑜把沈林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用余光瞟到碧落的脸色不是很好,便转过身望着碧落出声询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劳公子挂怀了。”碧落笑容勉强,似不愿再多说,行了礼。“碧落昨晚没休息好,就先行告退了。对了,沈公子,劳烦你将那俩位老人家送下山去,明心院没有多余的房间和粮食。”

“碧落姐姐......”

沈林闻言,还欲再说些什么,碧落却不给他任何机会,行了一礼,说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嗤......!人家都赶你走了,你怎的还打算赖在这不成?”青松看到沈林吃瘪,眼底更是嗤笑连连,于是更加毫不犹豫地讥讽道。敢和那人一道算计他们公子的,没一个是好人,不动手已经不错了。

“方大哥,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沈林直接无视叫嚣的那人,满眼诚恳的看着方子瑜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就凭你也配?”青松被人无视,更是火冒三丈。

“青松,退下。”方子瑜皱皱眉,沉脸说道,然后望向沈林,点了点头。“好。”

青松知道公子这是真的生气了,再不敢多言,可他心中还是郁闷万分,明明是居心叵测之人,干嘛要给他好脸色看,得寸进尺的事那人做的还不够多?

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沈林斟酌半晌,还是原原本本的把他知道的情况告诉了方子瑜。

自古在人如意的时候,总是锦上添花得多,而当遭逢厄难时,雪中送炭的能有几人?更何况还有那心怀歹念之人,落井下石之事干起来毫不愧疚。

“方大哥,我觉得碧落姐姐待你不同,现在因为苏伯父、苏伯母俩人,她肯定不待见我,也不愿见到我,更不会和我多说些什么,所以麻烦你到她那了解下具体情况,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俩位老人在失去儿子、媳妇后,连唯一的后人都无法相认吧。”

这小少年年纪不大,眼力倒是一流,如此若还要说他不怀异心,怕是难以说服自己了吧!且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方子瑜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不动分毫。“好,我去问问,你先带着那老夫妇下山去吧。”

“嗯,好的,谢谢方大哥。”沈林高兴极了,赶忙道谢。

“梆梆......梆梆梆。”

“请进。”

方子瑜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回应,正待转身离去,屋内却传出碧落的声音。推门入内,房内干净整洁,却不见人影,眼往内室一转,看到碧落正靠在床边闭眼休息。“好点了吗?”

“原来是方公子,请恕碧落无礼。”碧落听到声音,睁眼望去,看到来人是方子瑜,忙不好意思的起身准备下床。

“无妨,不用下来了。”

“这里还是两年前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是啊,如果不是方公子那时的相救之恩,恐怕也不会有现在的碧落。”提起往事,碧落甚是感慨。望着眼前的俊俏公子,碧落心思复杂,若不是他,也许自己早就魂归天外了吧;心系于他,却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这样的妄想根本不可能成真。从感激到仰慕,从仰慕到倾心,只是短短一瞬,可这两年却从不曾忘记过他,而且这份感情随着年岁越久还越发的深刻,让人刻骨铭心。

“朋友之间无需如此客气。我记得你说过你娘不是本地人?”

“嗯,我娘是来自嘉宏县的。”

“离这几千里远的距离,她一介弱女子怎会离乡背井跑到这来?而且那时候这里的条件恐怕很差吧,嘉宏就算再不济那也是富庶之地。”

“她......她是来......找人的。”

“哦?何人值得她这样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受苦?可有找到?”

“找到了。”

方子瑜见她不愿多说,便没有多问,换了个话题。“我记得这明心院是无果禅师生前修道之所,这里应该不允许女眷出入吧,你怎会住在这里?”

“我和我娘原本是寄住在山脚下的一户农户家里,后来那家的儿子外出赚了钱,把他们一家人接走了,那主家便把房子让给了我娘。”

“那怎的又上了山?”

“为了照顾一个人。”

“在明心院?据我所知,这明心院除了无果禅师,还有他收的一名弟子,而在你出生之前,无果禅师早已荣登极乐,那你娘照顾的应该是那名弟子吧,难道你娘当年要寻的便是那人?”

“..........他是我娘青梅竹马的爱人,后来舍弃我娘要修道成仙,我娘痴心不改,寻找他到此,无怨无悔的守候,可还是唤不回那人的决心。我娘守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可到头来终还是痴心错付。那人临去之时,还是那样的狠心,不肯看我娘一眼,惹得我娘终日以泪洗面,最后郁郁寡欢而去。方大哥,你说,这样狠心的人值得人去原谅么,我恨他难道有错么?若是你,你会恨么?”

方子瑜看着眼前泪水涟涟、恨意满满的女子,喉中仿似被什么堵住般,想发声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沉默的起身离开。

“公子......”在外等候的青松终于见到自家公子出来,忙迎了上去,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自家公子的神情后,便赶紧住了嘴。公子的神情好可怕!

一路沉默着回到客栈,刚进客栈,沈林便冒了出来。“方大哥,怎么样啊?”

方子瑜听到声音,终于回过神,眼神复杂的望向沈林,一句话也没说。

满怀期待的等了半天,仍没有听到任何答案,沈林只见方子瑜定定的望着他却不答话,有些急了,便出声询问道:“方大哥,事情到底怎么样啊?”

“上楼来说。”说完,方子瑜便率先往二楼而去。

沈林看到方子瑜的神情,心道事情恐怕不好办,但终究没一路追问,静静地跟在方子瑜的身后,随他去了房间。

待听完整个对话,沈林还来不及深思,那头方子瑜已开口:“沈兄弟,以后这事恐我无法帮忙,还请见谅。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沈林眨眨眼,满心疑惑,却还是识时务的没有多问,起身行礼后离开房间。“那方大哥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先是碧落姐姐,再是方大哥,一个个变脸比翻书还快,都不待见自己。难道是哪里得罪他们了?”沈林细细的回想了一遍他们相处的经过,发现并无任何不妥。“或者是,他们嫌我长得丑?”这也不太可能吧!

望着镜中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沈林还是相当满意的,至少不会因为容颜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个真是奇了怪了,这么明显的误会就算身在局中的碧落看不明白,那方大哥总应该可以看清楚吧,以他的聪明,不会看不出这是个误会,那他为何冷着脸?

青松心疼地看着自己公子在那出神,自姓沈那小子走后,公子就一直这样坐着,晚饭也没吃,连一回来就要沐浴的习惯也忘了。虽然看着还是没表情,可青松知道,公子此刻心中肯定很难受,他又想起老夫人了。

无端的,青松对沈林的讨厌又增加了一些。都是那臭小子,非要找公子帮什么忙,他自己爱多管闲事没人拦着,可他干嘛要扯上公子,这下好了,公子又要几天几夜不吃饭、不睡觉了。

方大哥,若是你,你会恨么?

你会恨么?

会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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