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无灯的房间内,睡眠中的镜子在床上突然睁开眼睛，注视着房间内刚刚出现的一团浓黑得有如实质的东西道：“怎么样？”
“被卡索逃脱了。一年之内，世上不会有穆恩。”这团东西就是影子。
“可惜。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尤西比奥执政官，他会感兴趣的。”镜子悠悠地道。
影子叹息道：“惭愧。对方装备超乎意料地硬。”
镜子在床上一动不动，笑道：“你也会有失手那一天。不过没什么好意外的，工会的人敢跑到国内来，不武装到牙齿估计是没这个胆子的。不是因为你。”
影子微微冷哼一声：“鹰犬的爪牙再硬始终都是鹰犬。”
“不然。国内处处藏龙卧虎，不可小觑。还记得梅园那位老人吧，当初不连我也给瞒过去了？不说这个了，青鸟这丫头这些年看来成熟不少啊，都懂得暗度陈仓了，险些着了她的道。”
每当这时候，影子和刀子通常只会耸肩。只不过一团影子耸起肩来不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罢了，影子的力量来自黑暗，在黑暗中，他现在这个形态更利于恢复和成长力量。
“看来我自以为的暗夜精灵上校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了。”
影子这时诧异道：“既然已经知道卡索只是个幌子，今晚何必需要我去，这不打草惊蛇么？”
镜子道：“哼。卡索敢来，就得有吃点儿苦头的准备，不然还真以为夜曲是好相与的。打草惊蛇，其实也可以看成敲山震虎。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青鸟把谁给带过来了，让她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吃掉我们。”
影子道：“要不我进去探一探？”
镜子从床上起身，摇头道：“不能冒这个险，如果她要是把拉赫这个号称‘暴雨的叹息’的大师给拉拢了过来，虽然这个可能性小的可怜，但万一如此，你孤身前去会有危险的。昨天我查了下天气预报，从明日黄昏开始，会有小雨。”
“拉赫？南美地狱天使四个大天使之一的那个拉赫？”
“对。”
“你怎么会想到是他？”
“真正可以在力量上稳胜我们一筹的人，青鸟即便真有了这样的交情，也是不可能跑国内来参与这些破事儿的。这叫越界了，政府不会允许的。只有拉赫这种需要借助外力本身力量却并不足以引起政府重视的能力者，才有机会在国内和我们正面刚上一战。沙市不是沙漠，也非丛林，远离大海，想来只有拉赫有可能了。虽然青鸟未必能和地狱天使搭上关系，但当初她拿走了《启示录》，这足以换来很多东西，我们不妨尽量高看一眼这个偏执到变态的小丫头。小心一些，总是不吃亏的。”
影子抖了一抖，表示耸肩。
这时镜子的通讯器响了，接通一看竟然是王小波。
长时间地运用能力，致使王小波早早地睡了过去，醒来已近天明，有些诧异自己恢复的时间比以前短了。想来是力量有所成长的缘故吧，清醒后，王小波赶紧接通了镜子，他可是有重大消息要告知镜子。
“我离开了基地，引导弹。对，六个人，有一个洋鬼子，叫拉赫，瞧那意思是专门来对付影子哥的。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太监，叫楚红叶。他们发现了子弹，正商量时被我给发现了。我把枪盒子落在那儿了，不过枪他们应该没找到。他们知道了你今天下午要取货，小心了。我实在想能做点什么。嗯，好。平阳路，我这就过来。”
关掉通讯器，王小波有些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三两下收拾干净，急匆匆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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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我总觉着昨儿那个狙击手透着古怪。镜子是多么谨慎的人物，这么会安排这样一个完全是业余的手下跑来放上这么白痴的一枪。”黄雀站在青鸟身后，对眼望着天空越来越阴霾的青鸟道。
青鸟不置可否。
黄雀继续道：“刚我找特勤局的人问了下，由于时间有限，他们并不能确定那个最近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年轻人的底细。只说是个普通人，透着一些神秘，有官方背景。思来想去，昨儿个那一枪很可能就是他干的。”
青鸟这时回头冷冷道：“我们的目标不是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菜鸟身上，甚至就是镜子也就是稍微有些麻烦而已。哪值得花那么多心思。别忘了我们这次回来是干什么的。”
黄雀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边道：“虽然没用，但我还是要说。小青，你这又是何苦？”
青鸟看着这个不管自己做什么总会坚定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久久未能说话，转头继续望着越发阴霾的天空，雨，就快落下来了吧。
黄雀走到别墅花园内，边走边摸出身上的酒瓶直往胃里倒。
“黄先生，我们王头儿正到处找您呢，请您过去一趟，拉赫大师和楚红叶大人也已经恭候多时了。”
黄雀一句“没空”几乎脱口而出，看了看楼上某个窗口前萧瑟的身影，开口道：“带路吧。”
“这是交货地点的资料，镜子居然会选择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这不方便咱下手么。”王启年将手上的资料分发给在座的众人，以及刚刚进来的黄雀。
黄雀一眼没看，直接扔到了桌子上，道：“哪那么多麻烦事儿。找人看着，人到了我们一起杀过去就成了。反正我没兴趣陪你们闹腾，需要我做什么，到时候给句话就是。”说完直接将自己扔进了椅子里，闭上眼睛装睡觉了。
“我附议。”拉赫吐了一句西班牙语。
“总不能都去吧，万一镜子使的是调虎离山呢？可要分散开来，在座除了拉赫大师，谁有信心单独对上影子？”楚红叶阴沉沉地道。
闭着眼睛的老人许慕白这时候道：“我这把老骨头没多少日子了，就扔我在这儿吧。我在，东西在，人在。我要死了，也不用麻烦诸位安葬了。”
拉赫此时眼皮子一跳，双眼发亮地望了望这个一直不怎么被他注意的老家伙，隐隐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对上了那双似乎还带着眼屎的老花眼，拉赫只觉自己所有的意识似乎都要整个给吸进去！大骇之下，拉赫双掌亮起一道银光，寒气弥漫间一块薄薄的冰块突然横在了两人眼神对视之间，高速原地飞转间迸发出无数的寒冰碎片，朝许慕白射去，叮叮当当全不由自主地撞在了椅子上。
拉赫重重地哼了一声，许慕白同时几声咳嗽。
“洋鬼子好手段！”
拉赫不置可否，却再不敢朝那边轻易看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沙市下起了小雨。街上的行人匆忙了起来，有那年轻的小情侣，相互抚摸着对方被雨打湿的刘海。也有那脾气不怎么安稳口气不怎么斯文地相互埋怨你弄湿了我的裤脚，我溅了你一身脏水。还有那穿着华贵的，做在一辆辆高级轿车内，隐藏着得意和幸福看着车窗外赶路的人们。还有孩童天真地伸出手，感受着春雨的缠绵和湿润。
王小波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外边的雨线透过玻璃变得朦胧，忍不住道：“镜子哥，你说要末日了，这街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身后的镜子叹息道：“除了被无限放大的恐惧，还有各种曾被生活紧锁着不得发泄的欲望，它们将填满整个世界，那时，就是地狱，或者说，天堂。”
“天堂？”
“是，对有些人来说，末日即是天堂。旧时代的毁灭即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新的时代，就会有新的秩序，新的主人。”
王小波想起自己曾试想过如若现在就是末日，自己会不会提着刀冲上街头将所有看不惯的人和事通通毁灭的幼稚冲动，对镜子的话也就了然了。
他问道：“那青鸟，就是你说的这种人吗？”
镜子陷入回忆，沉吟着道：“不，她不是。她只是因为有人不想看到这样的人野心得逞，所以她便要做一个这样的人应做的事情。当年我们手里有三部奇书，《大周衍术》、《启示录》、《空间裂缝》，每一部对末日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曾偷走了《启示录》，这次，她的要求就是另外两本书了。至于她用来干嘛，其实只不过为了要一人因此而恼恨和恐惧罢了。”
王小波叹息道：“除了纠结得蛋痛的爱情，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促使她产生这样的念头了吧。镜子哥，难不成她当年跟你有什么纠葛不成。”
镜子苦笑道：“我妻子早已亡故，今生不会再有别的纠葛了。”接着自嘲道：“我跟你一个毛头小子说这些干嘛。青鸟当年纠葛的对象，另有其人。孽缘哪，唉。”
王小波道：“我看青鸟现在也没什么岁数吧？顶多二十八。当年是什么时候？”
“青鸟啊，现在该是。。。二十五岁了吧，当年她才十五岁，一晃已经十年了。”
“十五岁啊，已经发育了，正常。”
“可她爱上的那人当时已经五十了。”
王小波只觉眼前一黑，呼出一口气，憋了憋嘴耸了耸肩道：“其实也就是传说中的恋父情结吧。看来也是个苦命悲催的娃。”
镜子点头道：“是啊。当年她恋上的人就是抚养她成人的疯子叔。”
“疯子叔？恋上自己老爹就够变态了，还恋的是一个疯子老爹，这叫人情何以堪哪。”
“所以后来青鸟一怒之下反出夜曲，并盗走了很多重要东西。她曾立过誓，要让疯子叔亲自尝一尝什么叫痛不欲生。事后她曾数次想过要刺杀云姨，当然都未得逞。后来不知所踪，听说是出国了。”
“啧啧”王小波砸吧砸吧嘴，叹道：“因爱生恨哪！”
镜子沉默。
王小波问道：“下午影子哥一人去，妥当吗？”
镜子道：“他们知道了我在暗夜精灵买了东西，暗夜精灵虽然隐秘至极，可这里是中国，运输上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所以他们只要不是够蠢，大致也能查出来是‘小男孩’的。这种炸弹威力极大，但只要不是离得极近，普通人是不会受到太多影响的。唯一的缺陷是，此种炸弹会对异能者产生永久性的不可逆的伤害，除非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采用这种炸弹的。所以他们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阻止此次交易。而他们以为我会将炸弹引爆在别墅，却根本不知交易的地方才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本来是刀子去引爆的，因为有了拉赫这个家伙，为确保成功，才让影子去做这件事。即便他们猜到了，可总得要派人去截下这批货，不然我可就真给他们扔进别墅内去了。而甭管他们去多少，那都是有去无回的。趁这个机会，我和刀子去会一会青鸟吧。”
王小波道：“我和你们一起吧，好歹我勉强会用枪。”
镜子道：“很危险。青鸟肯定会留下足够强大的人以防我趁机救人的。此番前去，胜算顶多四层。”
王小波叹息道：“我总得经历这些的。”
镜子走上前一步，和王小波并排站在一起，道：“也好。待在我身旁，如果此番前去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的能力在关键时候没准能起到惊人的作用。而如若事情没有我想得那般严重，我身旁，想来是安全的。”
王小波摸出烟，自己点上，道：“我向来相信自己有好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