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他爹啊。。。。。。”
“咋？”
“哐当就是一耳光！揪着他脑袋二爷我嘭一脚揣出去。这辈子我最烦这样的人，你说这什么世道？像这种货，我要是他爹我。。。。。。”
“别别别，王二小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他二大爷你也不能把人家怎么着。人家有钱，有钱就是大爷，有钱的大爷比没钱的爹牛，牛得多。”
王二小吐掉一口甘蔗渣，继续道：“二爷我早晚有一天比他有钱，看着吧，早晚的事儿。刚刚拿纸没有？四民。”
四民一脸猥琐地笑道：“拿了。咋没拿，纸不要钱买啊，我跟你说，这些年在平京，哥起码节约了一千块钱的纸。你得养成这样的习惯，再说了，哪天四哥我穿越回古代了，这一坨东西，那就不是东西，那得是国宝，国宝！”
王二小左右望了望，凌晨一点多，街上没什么人，几个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大坨从面摊上偷偷拽下的纸来道：“我拿了这么多，你那儿有多少？”
四民骄傲地道：“不比你的少。俗话说宅男废纸嘛！顺便跟你说，嘿嘿，造纸虽然哥自己动不了手，但工序哥已基本清楚。白糖怎么熬哥也已经清楚。所以四哥我即便肉身穿，一世的富贵也已经到手。火药、水泥、玻璃等哥也烂熟于心，只要哥一穿越，只要哥一穿越。。。。。。”
王二小作势拿着那大坨纸往四民口里塞过去，四民拿手一挡，继续一脸的神往。“穿越？穿越个屁。李四民你就是网络小说看多了脑子里进了水。你知道，我最烦这种书，话说这种也能叫做书？穿越？重生？写这种东西的人啊，唉，二爷我要是他。。。。。”
李四民打住王二小继续地吐槽，把手里那坨纸拿到王二小面前，认真道：“小波，还记得吗？你我曾经虽不是尖子生，但也从未因为成绩而烦恼过。校内的各种活动，运动会象棋赛扑克赛，我们多少都能露下头。校刊上的豆腐块儿偶尔也能署上你我的名字。也就是说，你我并不比别人笨，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能称得上聪明，至少我认识的人里没见过象棋下得比你好的。可如今呢？如今呢？如今你我落魄到半夜三更在大街上因为一坨纸而窃喜，你说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啊？张小花你还记得吧？反正我没忘，也没法忘。可。。。。。。”
王二小看着有些激动的李四民，也提高了音量：“是！我们是穷，可那又怎么样？谁他妈敢说我穷一辈子？老子就不信了，靠我这双手挣不出一片天！”
李四民道：“未必！二小，你我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个什么德性我比谁都清楚。你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很多事儿你丫绝对干不出。叫你给人当孙子，你干吗？可这社会有钱的那就是爷，你就是上赶着想给人当孙子别人还不定就乐意。你说谁他妈愿意要你这样的孙子？天生一张臭嘴，还动不动就‘我要是他爹啊’，人家请的可是孙子，谁他妈愿意请个爹回来供着。”
王二小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或许你说得对。可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想改也改不掉。不过我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现在慢慢积累，总有出头之日。”
李四民边摸出烟递给二小，自己也点上，边道：“这我信。有一点，你比我狠，从来都是。几年前那一次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能否是个健全人都还两说。可我不是你，在平京那么些年，一次次的打击，我基本也绝望了，认命了。我一无家世，二无学历。本科算个屁。也没有天才般的头脑，更没有好运气，以前那阵子天天想着中双色球，可现如今我也悟了，天上哪怕掉馅饼，也不会砸我头上，谁叫我比别人矮呢。就我这模样，这辈子能否娶个媳妇儿都成问题。可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你看我现在天天记双色球号码，重大比赛结果，甚至各个年代的大事我都记，反正每天晚上宅在地下室也没事儿，我就记这些。如果世上真有穿越或者重生这回事儿，上天看在我这么虔诚的份儿上没准就真赐给我这个机会。”
王二小笑骂道：“去你娘的。”
李四民道：“说真的。你比我强，甚至比很多人强，可**也太懒了吧。我以为我就算是个懒人了，可打我来安市半年了我才发现，原来哪怕就是比懒，你照样比我强。你就说装烟灰的碗你倒了几次？每次都是我，记得哥的台词不？哥每次倒烟灰，洗杯子的时候都会说的这句台词——你赢了。”
王二小道：“你懂个锤子，烟屁股可以二次利用。轻易倒了不可惜吗？还有，家里的垃圾二爷我倒的次数比你多得多。”
“多你二大爷！我跟你说，哥教你的吉他赶紧练练，一方面偶尔出去跑个场子混点生活费。另一方面，哪天重生了在如今的流行歌曲里面随便划拉几首也是钱啊。还有流行的小说，抽空也看看，把那些情节都记住。。。。。。”
“二爷我像是这种人咩？”
两人继续胡扯，慢慢朝租在二环路边上的地下室走去，初夏的天气越发闷热，而且似乎马上要打雷了。
王二小，大名王小波，和李四民两人是大学同学。如今的两个废柴宅男，一个愤青，一个幻想狂，在安市过着无业游民的落魄日子，靠着在茶馆仗着小聪明打打小麻将，或者替房东跑跑腿儿，转点二手货什么的混点生活费。晚上两人就扑在网上，一个看网络小说，一个上论坛打口水仗。白天无事就睡觉，一天吃两顿，晚饭一顿，十二点过后出来吃点儿夜宵马马虎虎也算一顿。
王小波本在一间保健品公司做业务员，后来受不了公司内部那种气氛，也实在忍不起心将那些破玩意儿卖给安市那些老大爷老太太们，干脆辞了职。后来倒也干过不少工作，可总因为各种原因干不长久，已经闲了大半年。李四民算是曾经的北漂一族，也是实在混不下去了跑了回来，又没脸回家，两个废柴干脆就腻在安市不动了。
两个废柴一路唠叨着回到家，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按下电脑主机的电源，然后轮着去上趟厕所（生物钟出奇的准），然后赶紧着坐在电脑面前开始“奋斗”，还美其名曰统筹。坐在电脑面前等着电脑启动不浪费时间咩？哥可是要穿越（要扫平世界一切不公）的人，你浪费得起吗？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在开网页的同时，李四民开始习惯性地哼起歌。
“你知不知道人都说周巍不行了。我发觉确实也是，周巍真不行了。”王小波也习惯性地开始发表演说。
“咋不行了？”李四民当起了捧眼，当然，两人的角色是经常性随机性地更换。
“主要是唱功不行，你一唱，我就发觉周巍唱走调了，唉。”
“滚！”
“在唱歌事业上，其实你已经很有进步了。”王小波打一棍子也丢个枣。
“你居然也能感觉到四哥的进步，看来我对你一贯的认识还是存在误差啊。”李四民当仁不让。
“最起码你已经认识到不唱我没听过的歌。还记得天高地远这首歌不，幸好二爷我那天在街上听到了原唱，要不然我会一直都觉得这首歌之难听！唉，幸好啊！”
“一切宵小的吐槽哥向来无视。”
“你已经具现化了阿Q，先生可以含笑九泉了。”
“操！”
“跟二爷说话别乱开黄腔，数典忘宗可是要遭天谴的。”王二翘起二郎腿，把烟点上，两人斗嘴，李四民向来不是他对手。
“咋？我就****大爷。”
“你得清楚这一点，天下姓李的，都得认老子当祖宗。难不成你想改姓不成？当然，你要不介意就跟我姓王吧，这姓氏一般人罩不住。”
“切，咱这李姓那才真不是一般人。瞧见没有，咱脚底下那三颗痣，当初我爸为嘛给我取这名儿，明说了吧，那就是为穿越准备的。一般人儿敢叫李四民吗？一般人儿脚底下能有三颗痣吗？上一次出现三颗痣，那还是一千多年前鼎鼎有名的至尊宝大人。他老人家可是穿越这一行的祖宗。”
“我们那一带倒是管这叫鸡眼，都叫了一千多年了。”
贫穷的宅男生活里类似的场景每一天都在上演。当然，他们也曾无数次赌咒发誓从明天起好好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干起。可立志这玩意儿跟戒烟一样，一旦次数多了那就等于没有，一如王二时常所说：“谁说戒烟难？我戒了这么多回了，咋没觉得难过？”又或者如李四民所言：“谁说要戒烟？我花这么多钱才学会你让我戒了，我找谁讨钱说理去？”
夏去秋来，时光飞逝如梭，转眼已入冬两月，2011年也即将走完这最后一天。这半年来，王二和李四两个废柴数十天如一日，倒是很有毅力。
“我一直说，年底回家，给我妈稍件好衣裳。人家都笑我，你就这点儿能耐啊？你妈养你这么大容易么？就琢磨一件衣裳，还好意思说。”王二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继续道：“可我他妈就这点愿望居然都没做到，四民，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废了？”
“废就废吧，谁爱说谁说去。”
“这不是别人说不说的事儿，关键是。。。。。。”
李四民酒兴正在头上，把酒给王二满上，端起酒杯道：“今儿是好日子，别说这些憋屈的事儿。喝酒喝酒。”
在这最后一天的晚上，两人在老地方吃完夜宵，算是为迎接2012吧，继续在大街上喝着酒。话题仍旧，王二贪杯，喝得有些高了，嘟嚷道：“谁说我们废？谁说？我他妈一嘴巴抽过去。”
李四民倒越喝越清醒，道：“抽？别人不抽我们就算不错了。房租都拖了快一个月了，早晚要被撵出去。说真的，我从没想过我能废到今天这个样子。你说这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王二冷笑道：“什么日子？好日子！天地间谁有咱哥俩自在？不用看老板脸色，不用对客户点头哈腰，不用和同事勾心斗角。这种逍遥快活别人享受得到吗？”
李四民不言，提着酒瓶直往胃里灌，王二走近一步，两人勾肩搭背歪歪斜斜漫无目的地晃荡着。
这时候突然一道闪电劈在天中央，紧接着一声惊雷咆哮着从远方滚近。
王二兴起，一把将喝空了的瓶子砸在地上，指着天道：“有种劈死我！不然二爷我说不定哪天就发了财！我跟你说，千万别让二爷我发财，千万不要！”
“操，王二**真喝醉了。”
“我醉个屁！醉的是老天爷，还没开春呢，打什么雷？”
李四民看看手机，刚过十二点，意味着新的一年正式到来了。他正准备将弯着腰在那干呕的王二拖回家，却觉天空似乎有异，抬眼一看，吓了一跳，酒整个醒了。
只见天低得吓人，似乎立刻就要踏下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巨大黑洞狰狞着像要吞噬掉整个世界。
王二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看着身边的李四民似乎有些不对，晃了晃脑袋双手搭在李四民肩膀上道：“四民？四民？咋了？”
李四民像是失去了意识，任凭王二怎么摇怎么叫都没反应。王二有些慌了，顾不上别的，刚弯下腰准备背着李四民走，只见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抬眼一看，一道粗大的闪电似乎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直劈了下来。
来不及细想，王二一把将李四民按在身下，整个身体趴在了李四民上面。
一道巨大到不可思议的雷声携着不可抗拒的天威咆哮着滚过了大半个天空，王二的耳朵被震得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连意识都有些飘摇似要立刻消散一般，只觉一个声音在叫喊：世界末日了。
好一阵子过去，王二终于恢复了大半的意识，可突然整个人又呆了。
身下的李四民不见了！
王二呆呆地站了起来，彷徨无措地望着周围，一种夹杂惊疑、恐惧、绝望等复杂情绪使他孤单单像一具僵尸般立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这时，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