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养母林映茹下楼的声音,伊祥轩的心恍如沉入冰窟般冷而硬的痛。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居然做了这么个荒唐而悲剧的决定!如果不是他答应去做亲子鉴定,如果不是他那么固执地阻止养母和秦立风的感情,如果他大方一点,像以前那样和养母亲昵一些,帮着她去说服外公外婆同意她与秦立风的婚事,那他们就会过得很幸福,他也会得到他们的百般疼爱,他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家子!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个太不理智的决定毁了!是他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和未来!
脑袋里嗡嗡直响,一支烟未抽完,伊祥轩已经泣不成声。他咽下了涌入喉间的烟雾,呛得猛咳起来,咳得头也一阵阵疼,心口也似乎快要撕裂了。他不知道养母和秦立风知道鉴定结果会怎么样,会怎么看待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既然他不是他们的,他们就不会再对他好了。之前对他的种种疼爱和宽容,理解和忍让,全都是因为他们以为伊祥轩是他们的儿子!但在真相被揭开以后,还可能吗?
“妈妈!妈妈!”伊祥轩捂住脸,使劲地揉着,像要把时间揉回去,回到他还没有做这个决定之前,回到养母告诉他,秦立风才是他父亲的时候!那他一定会说,太好了,我又有爸爸了!然后他被他们搂着,幸福而甜蜜地继续成长,那就又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其实秦立风也还不错,他那么帅,又那么爱林映茹,对伊祥轩的排斥也一直那么宽容和体谅,有他这样的父亲应该很好。只是,出于感恩,他们会不时怀念一下伊剑凡,他的养父。那样多好!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已经选择了把所有的幸福全部抛弃,而堕入黑暗无底的深渊!
“孩子,妈妈在这!”
忽然,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伊祥轩吓了一跳,养母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抬起头,四处张望,没看到林映茹,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
这个女人,伊祥轩曾经在养父伊剑凡的祭礼上见过,她烫着大波浪卷发,化妆,给人感觉时尚而艳丽。她穿着一条白裙子,黑色小外套,这对比鲜明的色调与那红艳的双唇,使伊祥轩觉得她很冷也很遥远。
见女人朝自己走过来,伊祥轩疑惑地问:“阿姨,你找谁?”
女人轻轻一笑,在伊祥轩身边优雅地侧身坐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孩子,我不是阿姨,我是你妈妈!”
“啊,什么?!你是我妈妈?”伊祥轩大惊,猛地站了起来,朝门口看去,房门紧闭,林映茹已经出去好一会了,没有人开门,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而且,她为什么说是他妈妈?
女人见伊祥轩不相信,凄凉地苦笑了一下说:“我真是你妈妈,你叫罗啸成,伊祥轩只不过是另一个孩子的名字。”
伊祥轩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疯狂地摆着头,大喊道:“不,这不是真的!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我只有一个妈妈,我妈妈叫林映茹!你滚!滚啊!”
女人见伊祥轩如此痛苦,也不细说,眼里溢满了泪,表情甚是痛苦。她呆了好一会才哽咽着说:“好好活着,完成你爸爸的心愿,不然,他死不瞑目!”
爸爸的心愿?什么心愿?伊祥轩一愣,略一思索,那个女人就从视线中消失,空气中只留下一股浓郁的香气,熏得伊祥轩一阵头晕目眩。
她刚才说什么?我叫罗啸成?这个名字,真的是我吗?罗啸成是谁?伊祥轩又是谁?我到底是谁?如果这个女人是我妈妈,那我爸爸呢?
被这些问题缠绕着,伊祥轩觉得头越来越重,他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就倒在地板上。
“孩子,妈妈在这!”这个声音好像很远,也很近,伊祥轩慢慢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时间已是下午,林映茹还没有回来,伊祥轩回想着自从父亲死后发生的事情,想到那个残酷而悲剧的鉴定结果,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在这个家里呆着了。
伊祥轩?那是另一个孩子的名字!那个自称是他妈妈的女人说的。他是罗啸成?罗啸成又是谁?
留恋地看了一眼这个房间里他熟悉的一切,伊祥轩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拿起小提琴,爱恋地抚摸着,这把琴伴随他走过了多少年,是养父伊剑凡送他的生日礼物。其实他一直都幸福着,养父和养母都那么疼爱他。养父去世后,秦立风也那么在意他,只是因为他的排斥,外公外婆的反对,秦立风不能和林映茹在一起。如果秦立风和林映茹开开心心地结婚了,他一定又回到从前,被父母宠爱的幸福包围着,这个家一样会很快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伊祥轩挂好小提琴,又拿起柜子上自己与养父的合影,颤抖着轻轻吻了吻照片上的伊剑凡,低声说:“爸爸,你永远是我的好爸爸!我去陪你了,今生不能好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我去下面陪伴你,来世,再做你的儿子!”
说完,伊祥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间,带上房门。来到楼下,又想起他曾经在晚上偷听养母林映茹与秦立风打的电话,她一定察觉到了吧?可是她什么也没说,还是那么疼爱他。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所以才会毁掉自己的幸福!趁她还没回来,自己悄悄的走远吧,免得被说他是冒充的,到时候无地自容,无处可去。
伊祥轩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他还不满十八岁,突然变成孤儿,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走在街上,看到的人似乎都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他就像是粒空气中的灰尘,那么渺小,而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孩子,妈妈在这!”
这个声音似乎一直在前面响起,伊祥轩不由自主地追寻而去。他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不管他们在哪,只有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才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