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疾步进去,见袁松正和一个吐蕃人谈笑风生,心知此人就是禄东赞了,不免多看了几眼。禄东赞身材高大,相貌宏伟,头发散乱地披落在肩头,头戴金箍,身上挂满了各种金银饰件。
薛礼打量对方,禄东赞也在打量他。
禄东赞见薛礼相貌不俗,英武不凡,迎了上来笑道:“可是薛礼将军当面?”
薛礼道:“正是本将军,阁下就是吐蕃大论禄东赞大人?”
禄东赞笑道:“不敢。久闻将军威猛,不料竟然如此俊秀。将军豪取武状元,攻高丽数次建功,我佩服得很啊。”
俩人客气几句,禄东赞言谈中对薛礼似乎很熟悉。薛礼心中暗惊,自己去年才崭露头角,禄东赞却对自己十分了解。以此推论,禄东赞对大唐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暗自警惕。归座后闲聊几句,袁松出去安排禄东赞的从人。
禄东赞东拉西扯一番,见薛礼十分沉稳,心中赞叹。
薛礼陪他闲扯,见他始终不说正事,当下以退为进道:“大人远来劳顿,不如在此地歇息一下。本将军还要去军营看看,先告辞了。”
禄东赞见薛礼起身欲走,赶紧笑道:“将军且慢,有几件事情想请教下将军。”
薛礼落座道:“请教不敢,大人有事直言。”
禄东赞道:“我吐蕃赞普,英武不凡,可惜一直忙于国事,因此一直没有大婚。这次赞普派我前去长安,准备向大唐皇帝陛下求亲。还请将军赐教,哪位公主合适?”
果然是此事!薛礼心中暗笑,你连我都打听清楚了,岂会不知此等大事?当下含糊其辞,只是推脱自己并不熟悉此事,再则这是皇家之事,不敢多说。禄东赞自然知道薛礼和皇家关系密切,见薛礼滴水不露,心中惊讶无比。
禄东赞转而笑道:“既然此事将军不知,我也不问了。这次去长安,还要请求大唐皇上准许开放边境盐铁交易。若是皇上答应了,将军的巴州码头地处要道,到时候还请将军大力支持啊。”
薛礼笑道:“若是皇上答应此事,本将军全力支持。”
禄东赞本意就是货运之事,求亲之事只是幌子罢了。见薛礼答应,松了口气。话题一转,说起了一些轻松的事情。禄东赞文武双全,薛礼也不遑多让,二人一番谈论倒是很相得。不久袁松进来,请去赴宴。宴席上禄东赞谈笑风生,显得十分豪爽。
宴席之后,禄东赞拉着薛礼去了驿馆,请教了一番武艺,虽然败了,心里却更加佩服。禄东赞说道明天就上路去长安,以后不知何时再相见。因此不许薛礼回军营去,硬拉着在驿馆相陪。
天色渐晚时,禄东赞才亲自将薛礼送出驿馆,拱手作别。
禄东赞目送薛礼远去,回头道:“他们有没有消息?”
一名随从道:“已经到松州了。只是大人一直脱不开身,所以在酒楼里等候大人接见。”
禄东赞道:“去通知一声吧。”
薛礼走过几条街,忽然记起来自己走的匆忙,竟然将斗笠留在了驿馆。这斗笠还是李恪送给的,因此转身准备取回。刚走到街角,忽然看到一个吐蕃人带着几个大唐人走向驿馆,薛礼心中顿时起了疑心,驻足观看。
不久,这几人进了驿馆,大门立即紧闭。薛礼此时更加认定有什么秘密,赶紧回转军营,派了一个叫赵一飞的伍长,带了几名特种精锐潜入驿馆打探消息。
酉时末,薛礼正在焦急等待,赵一飞回来了,却不见其余几人。
薛礼道:“什么情况?其他人哪去了?”
赵一飞道:“将军,禄东赞的手下将驿馆把守的很严密,不能接近。不过依稀听到‘将军…交易…’。那几人离去后,小人自作主张派了其他兄弟跟着,看那几人去了哪里。”
薛礼道:“很好!明日我等也起程,前往茂州。你下去吧,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赵一飞退下后,薛礼反复思忖。交易?吐蕃最缺乏的就是食盐铁器,难道有人私下和吐蕃人交易这些东西?大唐对这俩项管制很严,是谁敢这样做?一连窜的问题,让薛礼摸不到头脑。苦思许久,不得不放弃思考,等待手下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薛礼和袁松一起去了驿馆,送禄东赞启程去长安。禄东赞和二人一一作别,仍旧大笑连连,显得豪爽非常。若非薛礼深知此人的为人,只怕会引为知己了。禄东赞离去时,隐晦的对薛礼提了下已经送了礼物到巴州将军府。
禄东赞离去后,薛礼也带了王玄策等人离去,前往茂州。布丹和卓力图仍旧留下,待本地士卒也操练合格再回转巴州。
茂州是薛礼此次巡查的最后一站,九月七日正午,薛礼一行到了茂州城北。茂州刺史文思谦特意带了人出城迎接。文思谦相貌清秀,祖籍江都人氏,是地道的南朝贵族,深知李恪和薛礼的关系,这才出城迎接。
茂州城池比松州和利州高大许多,也繁华了不少。文思谦态度十分亲热,一路进城都仔细介绍茂州情况。茂州也和吐蕃接壤,是一个较大的州,治所在汶山,所辖地就有汶川。茂州又和剑南道首府益州接近,因此来往客商众多。
薛礼问起兵力情况,文思谦告知说城内兵力大概一千余人,武器装备极好,训练也不错。文思谦带着薛礼,也没进刺史府,直接到了一处极为典雅的茶楼。王玄策等人留在了楼下,文思谦和薛礼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单间早已摆好一桌酒席,落座后文思谦笑道:“将军一路辛苦了,想必还没用饭,因此本官在这给将军接风洗尘。”
薛礼道:“蜀王也曾说过,大人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文思谦举杯道:“既然是自己人,将军请。”
薛礼也举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后,薛礼问起吐蕃那边的情况,文思谦所说基本和袁松的说法相同。不过文思谦无意间说起一件事,吐蕃以前和茂州的食盐交易数量很大,最近几个月却少了很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薛礼一下子就将文思谦所说,和手下探听的禄东赞只言片语联系起来。看来果真如此了,有人私下和吐蕃人做食盐交易。
用完饭,文思谦陪着薛礼去了军营。此地驻军果然很不错,虽然比不得巴州精兵,相对于利州松州,已是好了无数倍了。
在茂州带了三天,赵一飞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问起情况,手下的回报让薛礼大吃一惊。原来和禄东赞密谋的那几人,竟然是成都将军宇文锋手下!不过想来也释然,如果不是权力极大的人,禄东赞也不屑与之密谋交易。
而且手下密探到消息,九月底就有二百石食盐,由松州交易给吐蕃人,难怪宇文锋一力主张不扩建松州兵力了。
这下子事情棘手起来,薛礼的直接上司就是宇文锋,自然不能直接动手。再说了,谁知道此事王之焕有没有参与。
薛礼左右思忖,决定马上离开茂州,前往成都府拜会下王之焕和宇文锋,探听下王之焕的口风。不管王之焕什么意思,都迅速回转巴州,先将交易的双方抓起来再说。
主意打定,薛礼辞了文思谦,带上数十人迅速赶往成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