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白雾刚刚散去,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南边城头上的高丽守军齐齐打了个冷战。一个小将领看看城下推挤如山的擂木滚石和唐军尸首,又回头看看被唐军投石车砸的乱七八糟的巨网阵,低声咒骂几句。
一名手下道:“****的天气真怪,十一月了竟然还吹南风!”
小将领搓搓手道:“管******吹什么风!老子只想着今天能不能在唐军的攻击下活命!”
这手下低声道:“是啊。唐军已经连续四天攻城了,如今城内守军捉襟见肘,泉将军已经发下了募兵令,号召百姓踊跃守城呢。”
忽然小将领抬手指着城外数里处,颤声道:“那是什么?我眼睛看花了吗?”城上数百人齐齐观望,都瞠目结舌,颤抖不已。小将领当先反应过来,转身就向将军府跑去。
唐军连续攻城,无奈高丽人加固辽东城时,采取的方法完全和中原方法一摸一样。用黄土混合石灰和糯米汁,一层一层夯打而成。唐军的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然而砸到城墙上,效果微乎其微。倒是投进城的大石,给高丽人伤亡不小。经过数天的投石,高丽人也渐渐习惯了唐军的投石车,不再遇到投石就恐惧万分。
天气又十分的寒冷,唐军日夜攻城,都无功而返。两天前薛礼忽然带着闫立德,见了李世民之后,李世民下令晚间不再攻城,白天的攻势也减缓不少。
薛礼当日跃下城头,在唐军万箭掩护下冲回了本阵。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城头上的情况却一目了然。推挤如山的擂木滚石,大量的箭支,无不显示了高丽人对坚守辽东城的决心。唐军的冲车虽然威力巨大,奈何高丽人将四面城门全部堵死,数番冲击,都无功而返,还被高丽人损坏了几架冲车。
薛礼仔细思考之后,决定造出巨型攻城车,一举攻上城头。这巨型攻城车很早以前就有,威力巨大。薛礼花了一夜时间,将很多地方大家改进,画出图纸,去见了闫立德。闫立德大喜,征求李世民同意后,加紧制造巨型攻城车。
辽东城城墙高大,薛礼将巨型攻城车的尺寸加大许多,经过三千多人两天的努力,终于将这辆长方体的庞然大物做了出来。四丈多高的车身,足足比辽东城墙还高了一些。长四丈多,宽度也有三丈余。车身下加了十二个巨大的木轮子,进退有据。
车身分五层,外面都涂上了泥浆,防止敌军火烧。里面搭建有楼梯。每一层都被薛礼要求加上三角固定。闫立德虽不解其意,也一一照办。薛礼将最上面全部改装为强弩,但是要求发射的是火箭,以便点燃城内巨网阵破碎后的大堆木料绳索。
车子造好后,上下无不大惊失色,这么巨大的攻城器械,前所未有。今日正好吹起了南风,李世民召集众将商议后,决定主攻地点放在南门。唐军将二十余辆投石车也集中在了南门,三千弓弩手和二千盾牌兵护卫着攻城车,缓缓向城墙处进发。
泉世文匆匆赶来,见到这么巨大的攻城车,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迅速在城头集结了千余弓箭手,准备放火箭烧掉这辆车子。
后面数十人推着车子,最底层也有数十人一起用力,将车子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一箭之地。
李世民大喝一声:“击鼓鸣号!进攻!”一时四面相应,声震天地。战鼓声中,唐军其他三门面同时冲锋,一拥而上。
李世民走近投石车,亲手拉动绳索。一时二十余辆投石车全部发射,呼啸声中,黑压压地一片石块飞向了城头。与此同时,三千弓弩手也开始轮番放箭。攻城车迅速启动,向着城墙接近。车子最高一层里,薛礼的几名得力手下,张海赵大胆等人都在此。契苾何力也请命一起前来,协助薛礼。
泉世文冒着唐军猛烈地攻击,在数名亲兵盾牌卫护下,高声下令弓箭手向着唐军攻城车放火箭。大片火箭飞射向了攻城车,一接触到车子外面涂抹的厚厚泥浆,都掉落地上,哪里引得起火!泉世文眼见车子不停地接近,心里着急万分。
唐军阵营后面忽然又迅速跑出来一千多弓箭手,也开始向城内发射火箭,一时天空中火舌乱舞,烟尘大作。泉世文忽然想起一事,大惊失色,下令手下将靠近城墙的易燃之物赶紧搬开。
最下面一层的百余名将士轮番推动车子,巨大的车子速度逐渐提了起来,迅速接近城墙。到了城墙不远处,薛礼居高临下,见城内情况一目了然,一声令下,前面的小窗口全部打开,碗口粗的弩箭缠上了油布,点燃后一起射了出去。
城墙后面乱七八糟的木料和绳索遇见了火箭,迅速被点燃。火借风势,瞬间烈焰滔天,向着城内燃烧过去。辽东城内的建筑,同样是木制房屋居多,风越来越大,不少房屋转眼间就葬身火海。城头上协助守城的高丽百姓纷纷离开,赶过去救火。泉世文也顾不得城头起火,高声下令全部攻击唐军的攻城车。高丽人乱箭如雨,还有的用绳子绑起石块,投向攻城车。
唐军的投石车担心攻击到自己人,已经停止了投石,弓箭手仍旧不停地放箭,压制城头。少了投石车的掩护,不少高丽士卒投掷的石块重重砸在了攻城车上,还有些抛出飞钩,勾住车子用力拉扯。好在薛礼事前早有准备,前端全部加上了粗木固定,高丽人百般努力,仍旧阻止不了车子前进。
一声轰然大响,车子重重地靠在了城墙上。薛礼率先抄起一柄狼牙棒,跳上了城头。身后张海等人紧跟着跳了上去,其他将士也纷纷沿着楼梯爬到顶层,跳上城头!泉世文见到攻城车靠近城墙,迅速下令手下停止放箭,抄起兵器冲了过来。
薛礼的方天画戟虽然是一柄利器,却总觉得在攻城时使用不便,因此换了根百余斤重的狼牙棒。此时见千余名高丽人一起冲了过来,大喝一声冲入敌群,挥舞着狼牙棒乱砸!这狼牙棒加上薛礼的神力,每一棒下去都是一片。赵大胆和张海同样是狼牙棒,碰上这三人的,无不被砸成肉泥。王孝杰和高侃等人也各自挥舞兵器一顿砍杀,契苾何力一柄大刀,一刀下去,对手都被劈成两段!
车子里的数百名唐军纷纷爬了上来,后继大军也冲进车子,沿着楼梯向城头上攀爬。泉世文见势不妙,高声下令结阵。姜大虎亲帅五百余人,结成枪阵,冲了上来。唐军百余将士也纷纷结成盾牌阵,压了过去,双方一接触,挤作一团。
薛礼大喝一声,纵身踏在盾牌之上,几步上前,再次冲入敌群,狼牙棒一阵猛挥。身后几员大将纷纷仿效,跳了过去,再次一阵猛冲猛打。高丽枪阵不久就完全崩溃,士卒掉头就像城墙下逃跑。泉世文和姜大虎阻拦不住,也被乱军拥挤着下了城墙。
此时城墙下还囤积有数千高丽兵卒,泉世文暴跳如雷,亲自率领千余盾牌兵,再次结阵向城墙上冲击而来。薛礼振臂一呼,身后盾牌兵迅速后退,涌上来数百长枪手,结成枪阵。薛礼率先冲向对手,怒吼声中全力一棍砸在了几面盾牌上!
这一棍的力量何止千斤!几面盾牌顿时四分五裂,后面的高丽人惨呼声中向后就倒,后面的人一时止不住步子,绊倒一片,盾牌阵顿时出现了缺口。薛礼顺着缺口冲了进去,狼牙棒飞舞中,又是十几人倒下,盾牌阵顿时出现巨大的空隙!契苾何力等人一拥而上,刀砍棒打,盾牌阵溃不成阵。
薛礼打声呼哨,几人闪身退后,身后枪阵猛冲过来,最前面的数十人瞬间被捅了个对穿!枪阵步步向前,高丽人疾步后退,被逼到了城墙下面。城头上已经再无敌军阻拦,唐军纷纷搭着云梯,顺着攻城车迅速上了城头。抄起城头上的擂木滚石,向着城墙下砸去,高丽人纷纷四散躲避。
泉世文虽然怒极,却无计可使,率领手下亲兵向着城内就逃,薛礼等人在后紧紧追击唐军顺着攻城车,架起云梯,纷纷爬了上来,向着城内杀过去。
泉世文一边逃跑,一边收拢败军,收拾火种,赶向城中将军府。原来城内的大批粮草装备全部都堆积在了将军府旁边的巨大仓库内,泉世文自知辽东城已破,自己即使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自家兄长。索性拼死烧掉粮草,给兄长留些余地。
泉世文到了将军府,令姜大虎带人放火焚烧将军府。自己带着数百人赶往仓库,准备焚烧粮草。薛礼率人一边追击,一边将阻拦的敌军全数杀散。见泉世文经过将军府不进去,心中起了狐疑,紧紧跟上。到了仓库门口,猛然想到泉世文原来想学高爽当日,焚烧粮草!
泉世文此时率领的都是手下亲兵死士,自知必死,奋力阻挡唐军,泉世文带上十几人迅速进了仓库。这占地十几亩的仓库全是巨木搭建而成,一旦起火,只怕难以扑灭。薛礼心中大急,带着张海等人冲向仓库,却被泉世文手下死死挡住。
眼看仓库里已经冒起了青烟,薛礼喝道:“张海,赵大胆,随我迅速杀进去,扑灭火势!”二人答应一声,护着薛礼一阵猛冲猛打,杀开血路冲进了仓库。身后敌军想要追赶,被契苾何力等人围住一顿砍杀。
里面的仓库原来分为一段一段的,每一段都有十余丈长,堆满了粮草。泉世文跳上粮包,点燃后飞速向下一段仓库跑去。薛礼一棒砸翻一人,抄起这人的长枪,猛力一掷,长枪呼啸着直奔泉世文后心而去!
泉世文正在发力奔跑,忽然感觉自己身子飞了起来,胸前一阵剧痛。泉世文低头一看,一尺余长的枪尖穿胸而出,心中惊骇莫名!这一枪带着泉世文飞出丈余,砰地一声将泉世文钉在了一根巨木上!泉世文挣扎几下,嘴角渗出鲜血,脑袋歪歪地垂了下去。
张海和赵大胆正在追杀其他放火的十几人,薛礼见火势加大,向前方燃烧过去,一时又找不到灭火的器具,只得跟着火势向前跑。到了下一段仓库时,眼看火势就要燃烧过来,薛礼看看支撑这段仓库的巨木,暴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棒砸在巨木上。巨木摇晃几下,薛礼再次猛力几棒,砸在同一位置,巨木终于哗啦一声断裂,整段仓库瞬间倒了下来。
薛礼闪身退开,见火势总算是止步于仓库相接的边缘,松了口气,扔掉兵器,靠在粮袋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契苾何力等人相继赶来,见火势止住,欢笑声四起。
唐军入城后迅速散开,追杀敌军。城门口的大石也被搬开,在山崩海啸的欢呼声中,李世民登上城墙,极目四望,感慨万千!这座城,二百多年了,都在高丽人手中!如今总算在自己手里收回来了!
李世民再次看看城下的唐军尸体,喃喃道:“朕一定会带你们全部回家去!”回头道:“李绩,张士贵,你二人带领麾下,迅速控制全城,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李世民看着张李二人策马离去,问道:“辽东城粮草何在?”
李孝恭道:“皇兄,粮草在将军府附近,不过将军府大火尚未扑灭,请皇兄稍后再过去。”
李世民惊道:“粮草怎么样?没烧到吧?”
李孝恭笑道:“皇上勿忧!薛礼将军带人过去,击杀了辽东城守将泉世文,扑灭了火势。粗略估计,辽东城内足足有五十万石粮食!”
“五十万石!好家伙!薛礼这小子,还真是不错啊!”李世民又惊又喜。
程咬金笑道:“如此说来,皇上已经很满意了?”
李孝恭见李世民点头,笑道:“看来不久就有喜事要办了。”
李世民和程咬金互相看看,相视大笑,周围将士也受了感染,一时欢声四起,声震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