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既然不可能发生,就最好提都不要提它。
关雎对这一天的饮宴很是满意,请客的人平王世子妃当然在座,平王府的几位少夫人作陪。加上平王妃和南阳郡主,宾主尽欢,虽然平王世子妃孟氏看起来有些儿食不知味,可是重要吗?只要自己不喜欢的话题不要拿出来一群人讨论,自己不乐意打交道的人不用再眼前晃来晃去,就行了。
莱阳侯府的夫人群话不投机,不给平王妃发作的机会就告辞了,孟氏其实很想回娘家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后面要怎么办。可是关雎是她请来的客人,南阳郡主这姑奶奶又回娘家来,她是不可能躲懒走开的,只能坚持作陪。孟丽思也很不想走,趁着关雎在这里,说不定闲谈一会儿,她就发现自己的好了呢?可是她的母亲嫂子都走了,平王府的人没有一个挽留她,连她姐姐都不敢把她留下,只能遗憾离去。原本跟她算是臭味相投的侄子,如今想来是那么的可恶,找场子找到璐郡王妃和南阳郡主身上去,都不长脑子的?
不管有多少人懊恼,多少人愤恨,多少人称快,多少人幸灾乐祸,时间回不了头,该有什么样的后果,该来的总会来。
莱阳侯世子现在心里反复念叨的就是这一句,该来的总会来。可是如果是璐郡王回来找茬,他不会觉得意外,甚至会有总算等到的解脱,可是最大的刺头还没来,他就先被打懵了。莱阳侯世子有实职,是西城指挥使底下的一个指挥佥事。事发的第二天西城指挥使杜律跟他说,“今天平王爷问我,西大街有西街一霸作恶,问我知不知道,你说我怎么办?”辖区内出现恶霸不奇怪,没有这个总有那个,只要不是太过分,衙门也不可能天天打黑扫恶。可是这个恶霸傻到自己去撞铁板,他也很无奈,不严打都不行了。
“大人,属下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孟利郎真的是心里苦,不是他没有教儿子,而是老娘老婆太过纵容,而且孩子还小,就是皮一点儿而已,能闯什么大祸?当然,潜意识中他也觉得,自己家这样的靠山,还用得着怕谁?现在如果是璐郡王府或者是永宁侯府,甚至卫国公府,威武侯府之类的发难,都行,他都能理解,可偏偏出声的是平王府,他们家可是亲戚,近亲!
“这句话,从西街一霸出现,就听你说过太多次了。”西城指挥使两手一摊,“现在平王爷亲自过问,本官总要给他个交代吧?你先回家把孩子教好,再来当差吧,职位还保留着就是。”
孟利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来在兵马司衙门,自己官职不大,但同僚他可都没放在眼里,就算是上司,他也没当回事,多有敷衍。现在只会是怎么就突然较真起来了?“大人,这样不好吧?”
“我这也是为你好,平王爷不会逼得太紧,只要这样子小惩大戒也就过去了。”指挥使大人用心良苦啊,“若是现在不了结,难道你想要等到璐郡王回来再被他秋后算账?就这样吧,赶紧回去,看好孩子。”小样,平时怕跟皇子那边缠夹不清让着你,还就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关雎对于处理结果还是没满意的,养不教父之过,雷声大雨点小可不是她的作风。而且现在那个孩子也不大,说不定还能有救呢?莱阳侯世子若是会当父亲,就应该趁此机会好好整顿。横竖平王爷还是念着亲戚情分,职位还给他留着不是?
事实证明,关雎还是太年轻了。南阳郡主使人来跟她报道最新进展,莱阳侯世子不是回家教子,而是贴身缠住平王世子,要他去跟平王爷求情,觉得一切原因都在平王爷身上,只要平王爷愿意说句话,任事没有。
“敢情错的都是别人?”关雎捂脸,果然是京城水深,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过了两日,平王世子托人来问,璐郡王什么时候能回来。关雎又傻了,“这是要做什么?”来问的还是宥哥儿。
宥哥儿抓着个鸡腿优雅地啃着,抽空回答她,“我大舅舅说那个是他大舅子,不好意思下手,问猪猪姑父什么时候回来,请他搭把手。”
“我也不知道,回头我写封信问问。”关雎皱眉,这莱阳侯世子,有没有考虑过他妹妹的处境,多少夫妻不睦,不是因为两人的问题,而是双方家庭造成的裂痕。
“哦,那我先回去上课了。”他还是趁着点心时间出来的呢,“当外甥真是不容易。”
关雎一头黑线看着那个不容易的外甥走掉了。平王世子估计也是在无病呻吟,哪至于搞不定这么点子事?还找了个没有马腿高的马前卒。
等到南阳郡主来串门的时候才知道,果然是因为平王世子说起被莱阳侯世子缠得脱不开身,宥哥儿就自告奋勇,一定要帮他大舅舅去打坏蛋,当然不能让他去打,就被支使来找璐郡王了。
“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我嫂子。”南阳郡主叹气,“莱阳侯府怪她没用,我大哥对她也挺生气的。”
关雎沉默,对于平王世子妃来说,现在的局面就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要挽回,得花大力气了。“两边都是亲人,也没有严重到需要她取舍的,只要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就好。”不要家里父母说什么,她就不管不顾照做。
“问题就在这里,”南阳郡主突然激动起来,“她也觉得关键是在我父王身上,而我父王生气是因为我,跑到府里对我又跪又求的。我大哥也是因为她才会到家里来,跟父母亲道歉。”
“……大概是莱阳侯府对平王府这门亲,这么多年没有达到预期收益,现在趁机全发出来了。”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坑女儿的行为?关雎沉吟,“如果这样看,我倒不担心他们会对阿蒙穷追不舍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所求,永宁侯府是给不起的。”
“那就谢天谢地了!”南阳郡主吐槽,“那天在我娘家对着那群女人我就想说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这么一门亲戚。哎呀,我怎么就生了两个儿子,这以后找儿媳妇不得愁死个人?”
关雎晕,这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吧?不过她能不纠结平王府的事最好,家庭是要自己用心去经营的,平王世子妃如果自己想不通,南阳郡主这个小姑子怎么让步都没有用,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关雎决定把这件事翻过页,反正她没办法也不能去管别人家的事,只要别踩到自己头上就行。
****
关雎觉得,南阳的事一时半会儿很难了,璐郡王和关刀他们,起码要个把月才能回来。没想到,才刚进入六月,璐郡王就自己先回来了。
“渣,”璐郡王见关雎看到他回来一脸疑惑,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个字,看关雎瞪眼,才继续解释,“那个郭家对上三清观,战斗力还不如一坨嫩豆腐渣,豆腐渣好歹还能糊敌人一脸。”
关雎一脸萌笔,“就这么结束了,完了?”
“当然没有,不过那个牛桶已经被带回白云山了。”璐郡王舒服地半躺在凉榻上,看关雎忙忙碌碌帮他张罗吃喝,一脸傻笑。
“难怪就你一个人回来,那几个小混蛋都去东都了吧?”带着两个小丫头,关雎知道关刀和昝栴不会大胆到直接上白云山,他们俩是不会有事,就怕那两个小丫头有什么闪失。
“我的关关宝贝就是聪明,他们在那里等着看郭家上白云山寻仇呢。”璐郡王蹭过来偷摸了一下小脸,一脸的流气。
关雎顾不上揍他,急忙问,“郭家不是惨败了?怎么还有力气上白云山寻仇?”
“可是郭家有钱啊,买凶寻仇总可以吧?何况他们自己有十几二十个杀手,还有宁国公这个女婿,还有豫王那个外孙女婿,这倆手底下能没有人?借几个总可以吧?”璐郡王说的,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么的劳师动众,就为了那么个……粪桶?”关雎笑场了。
“什么粪桶,那是药王谷传承千年的活宝贝,离开它,郭家老太夫人的见鬼症更加严重了,夜来痒也发作的很准时,据说已经抓的体无完肤了。”璐郡王同情地说,“郭家主若是不能把那个神奇药桶找回去,他估计就只能给他老娘打副棺材了。”
“找回去她更活不了几天,怎么都到这时候了,还相信那个桶,不是应该找个大夫看看病才对吗?”关雎觉得匪夷所思,这是有多迟钝,才没发现自从有了那个桶,郭太夫人才开始各种不好?
“走火入魔了呀。而且在得到那个桶之前,郭老太婆已经开始边抓痒边跟鬼聊天了。郭家主也经常跟那个桶在一起,可是他好好的呀,能吃能睡,一高兴还能再娶两房小老婆呢。”这个问题璐郡王已经思考多日,唯有这个解释了。“那个桶刚被三清观的人抢走,阿蒙立刻给那个老太婆加重药量,她现在除了她儿子郭家主,谁都不敢见,看谁都像是索命厉鬼。说来好笑,表姑祖母家那个郭姨娘,仗着是老太太的小女儿,也跟着郭家各房抢着去挤别院,出来的时候脸被挠成了花猫。”
关雎摇头,“做人到了这个地步,真能长生不老也是活受罪。”
璐郡王一脸古怪,“她很怕死,估计是这辈子弄死的小妾太多了,她怕一死就会被那些冤鬼给撕了。所以无机子才能借超度冤魂的机会,进她的院子一探虚实,当天晚上就让人点了迷香,轻轻松松把桶给带走了。第二天早上若不是那老太婆的叫喊声太过凄厉,守院子的侍卫都还没发现遭了贼。”
“去年追杀咱们的人,没这么差吧?”关雎觉得不对劲。
“他们母子怕那些人太厉害,如果有二心抢走牛桶就麻烦了,所以没敢用他们守庄子。”璐郡王这次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关雎都想替他们哭了,“不敢用他们养那么多杀手做什么?给自己添堵?”这家人活的可够累的了。
“现在就可以用了呀,牛桶丢了,这些杀手不就派上用场了吗,让他们上白云山呀。”
“不对,不是说神不知鬼不觉吗?怎么郭家知道找上白云山?”关雎瞪大眼睛,“不会是你们通风报讯的吧?”
“怎么不是,日行一善。”
……做好事不留名,真是好品德!
两人说了半天话,璐郡王吃饱喝足准备去给他老爹老娘报个平安,宝宝贝贝放学回来了。不但是去接人的老王总管,谢家两位表哥还很周到地送他们进府。关雎看到那两个站一起很有喜感的胖瘦二人组才想起,自从在平王世子面前拍胸脯会帮他解决问题之后,宥哥儿每天放学都带着寊哥儿把宝宝贝贝送回家,蹭吃蹭喝之后才回卫国公府去,美其名曰“等猪猪姑父回来”。好了,现在人回来了,这日子且安静不了了。
果然,宥哥儿一见到璐郡王,高兴地一蹦三尺高,“猪猪姑父,我等您等的好着急哦。”
璐郡王被突然挂上脖子的小胖墩带的一个趔趄,看着喊了他一声就自顾去卸背篓换衣服的儿子女儿,哀怨的问关雎,“为什么宝宝贝贝见到我不能像宥哥儿一样热情?”
“因为宥哥儿对你有所求,”关雎答曰,“无欲则刚,宝宝贝贝这会子对你无所求。”
后面那句璐郡王根本没听,他只奇怪,宥哥儿这么个屁大的小孩,能有什么事只能找他?
谢秀宥小朋友三大特点,能吃能打能说,很快就把一出狗血街头打斗剧说的娓娓动听,中间还刻意强调了一下宝宝有意买下那间好喝的店,但是因为私房钱只有五个铜板而没有成功,隐晦地指出,作为一个好父亲,应支持儿子对美食的追求。他的大部分篇幅用于描绘吃吃喝喝,两次打架作为旁枝末节给略提了提。
关雎听的头大如斗,这娃知不知道什么叫主次?什么叫重点?这以后的阅读题肯定都是零分!
说的人中心偏离了,听的人却歪的更厉害,忍到宥哥儿讲完,璐郡王拍案而起,“太过分了!”
“对对,所以您一定要帮宝宝把那家店买下来,咱们天天上那里堵人,为民除害。”宥哥儿挥舞小拳头。关雎捂着脸不忍看下去。
璐郡王等了他一眼,“买什么店,我是说那个叫西街一霸的,太不自量力了。你姑父我在长安城,从城北打到城南,从城东打到城西,哪里没有我的英雄事迹,我都没好意思叫东街一霸,他居然叫西街一霸,太气人了!”
宥哥儿傻了,这是什么意思?寊哥儿听了半天,这会儿看没人说话,他便提议,“猪猪姑父不要伤心,要不我们让你当闰余巷一霸?”
宝宝贝贝没有懂,瞪着大眼睛看着关雎笑得东倒西歪的,闰余巷就两家人,在这里霸什么?
璐郡王一脸悲愤,“闰余巷我还真霸不了,你们姑祖母才是霸王。”
宝宝扳着手指算半天,宥宥的姑祖母就是自己的姥姥,“哦,我去跟姥姥说,猪猪爹爹说她是霸王。”
“不对,霸王是男的,姥姥是霸王花。”贝贝立刻纠正,男女有别,不能混淆。
璐郡王抱着宥哥儿倒下,我才刚刚回到家,能不能给点儿家庭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