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地跨亚非两洲,尼罗河三角洲一带亚热带地中海式气候,其余地方是亚热带沙漠气候。终年少降雨……
杨夕月被墓园中安静的气氛压抑的透不过气来,抬起头,默默注视着阴暗的天空,在心中默背着有关埃及的知识。天边的层云越积越厚,她忍不住瞪大眼睛,不会是……要下雨吧?!
真是应了她心中所想,一道惊雷劈过了,淅淅沥沥的雨点便飘到了地上,迷迷蒙蒙,宛如三月烟雨江南。杨夕月吃惊的伸出手去接,天啊,她在埃及居然能碰到下雨,回中国后买张彩票,一定能中!
蹲在一块新墓碑前的尼罗河不说话,紧紧抿着唇。他的身上穿着杨夕月买来的黑色礼服,狂野的古铜色肌肤搭配上天真可爱的五官,长长的睫毛下垂着,上满缀满了晶莹细小的雨水,黑色长发湿答答的贴在脸上,他紧紧抱着双膝,弱小的背影孤寂的背对天地。
人在一生中的某个时刻,某个地点,可能会被某件细小的事情所感动。杨夕月看着尼罗河小小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心酸。在她小的时候,艾米娜还没有出现,她也是这样,在华丽硕大的英国本家中,蜷成一团,在一个个漫长的夜晚,等待母亲回来。
雨轻轻下着,没有停的意思,杨夕月脱下黑色休闲外套,走过去盖在尼罗河头上,明知道他听不懂,却还是说:“想哭就哭出来吧,今天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
杨夕月的衣服很大,一下子就盖住了尼罗河的背影。二人就那样在一块没有名字,没有相片,甚至没有出生日期的墓碑前一站一蹲,朦胧的群山是背景,晦暗的天空是衬托,铺天盖地的雨幕模糊了视线,在这空旷的天地中,回响着断断续续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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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英雄装帅的把外衣扔给尼罗河的结果是结结实实的淋了一场雨,杨夕月一回到宾馆马上晕倒在床狂睡不省人事。当然了,她不可能再让尼罗河回去贫民窟,于是就把他带回来了。好在酒店里虽然只有一张床但是被子枕头倒是不少,倒也能够勉强凑合的做一张等高的被子床。
尼罗河在酒店服务员的帮助下把高烧的杨夕月抬上床,他从饮水机中到了一杯凉水,扶起杨夕月的脑袋帮她就着药喝了下去,等到杨夕月终于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尼罗河骨头都快散架的瘫坐在沙发上,天啊,一般不都是年龄大的照顾年龄小的吗?怎么他这么命苦,刚好颠倒了一下。
有冷风吹进来,扬起垂在落地窗前的白色丝纱,伴随着玉器相碰所发出的脆响,蓝莲花淡淡的清香隐隐缠绕于鼻端。尼罗河奇怪的站起身,他又出现幻觉了吗?他走到窗边,揭开白纱,那块被杨夕月因为赶时间所需而打碎的窗户仍然在那里。
尼罗河探出头左右看了看,雨早都停了,除了风大一些,到没有别的奇怪现象,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远方的黑夜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尼罗河猛地转头,看向远方的阿布.辛贝勒神殿。
夜深,杨夕月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药物的作用让她有些昏昏然,她走下床,扶着墙壁,慢慢走到饮水机边,为自己到了一杯凉水,仰头喝下去,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回床边,不小心被床下的被子床绊了一跤,一下子趴了上去。这一摔让杨夕月立刻清醒不少,她刚站起身来想要向尼罗河道歉,哪知借着淡淡的月光,她发现地铺上竟然空无一人。忍着头晕,她在酒店房间里转了一圈,却还是没有发现他。
该死,这小鬼到底跑哪儿去了?!
来不及细想,杨夕月披上一件棕色风衣就匆匆出门。漆黑一片的酒店客房内,窗边,一片淡蓝色的莲花花瓣从轻舞的白纱中悠悠飘落在地,刹那间碎成尘土。
碎钻般闪烁的星星下,尼罗河站在光秃秃的山间,他用衣袖擦擦被碎石蹭破的脸颊,抬头看向不远处山间的一座小型庙宇。山上的风很大,不知何时就会刮起的狂风携带者沙子石头忽地吹过,远处那间庙宇在这飞沙走石的夜风中显得格外阴森。转身,山下,是灯火璀璨的开罗;抬头,山上,是诡异不定的墓地。尼罗河深吸一口气,黝黑的眼神中满是倔强,他脚步坚定,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呼呼作响的风中,仿佛夹杂着女子的嗤笑。
站在庙前,尼罗河不解的看着地上,准确的说,看着地上的一朵蓝莲花。
蓝色的花瓣发着幽幽的光,花下带着绿色的茎。它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着门前。尼罗河想了想,还是决定跨过它,进入庙里。没等他细细端详拉美西斯二世为宠妃所建的这座庙宇,他的脚下便又出现一朵蓝莲花。他抬头望去,庙里每隔几步便放有一朵蓝莲花,这些莲花连在一起,构成一条香气四溢的小路。
是不是有人让他过去?这样想着,尼罗河沿着这条特别的路向前走去。
风声渐渐隐去,墨色越来越浓,尼罗河向神庙的深处走去,直到他感觉脚步传来阵阵疼痛,这才感到不对劲,这间神庙,应该不会有这么大。他转头想要跑,却发现身后的蓝莲花全部消失了,只余下漆黑一片。
无法选择。他只能走下去。
等到尼罗河转过一个弯,最后一朵蓝莲花静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尘沙的气息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缠在他的四周,这种味道,他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尸体腐烂所产生的臭味。
他的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正准备转身拔腿就跑。四周却一下子稍稍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圆顶的墓室,正中央的台阶上横放着一个人形棺材,棺材的形状是一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安详沉睡着的美丽妇女。尼罗河虽然害怕,却还是挡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伸手轻轻触摸着用彩绘制成的栩栩如生的棺木。
“好久不见了,陛下。”棺材突然开口,尼罗河尖叫一声缩回手。眼前的棺木瞬间变成了一具活色生香的身体。
从暗处突然出现许多浑身缠满绷带的木乃伊,干枯的皮肤,深陷的眼眸,尼罗河转身想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住了。
妇人从台阶上缓缓坐起,深邃的黑眼睛带着调笑看向木乃伊群中的尼罗河,瀑布般流泻而下的黑发,绿色的眼影为她添上些许神秘。
尼罗河看着这些越逼越近的怪物,退无可退的跌坐在地,双手紧抱住头部。
“嘶——”瞬间,数不清的黑色钢丝突然出现,又急速收回,发出刺耳的响声。就像激昂乐章中少不了决绝性的休止符一般,木乃伊们的动作僵固了一下,如同休止符的停顿,接下来便是暴风雨般的演奏!
妮菲塔丽看着瞬间被拦腰切成一段一段的木乃伊,轻笑了一下,终于来了。一阵花瓣雨飘过,顿时消失。
“死小鬼,咳咳,你竟敢在本公爵的眼皮子底下玩失踪。”杨夕月披着风衣,下面穿着白蓝相间的睡裤,阴沉着脸甩手收回钢丝,没想到一个站不稳,靠在了身边的圆柱上,尼罗河看见她,高兴的一蹦三跳跑过去躲在了她的身后。
“我才不是死小鬼。”看着重新站起来的木乃伊,尼罗河拉着杨夕月的衣袖,又在她身后缩了缩,还不忘回一句。
闻言,杨夕月惊讶的转过头来,“你,你什么时候学的中文?”
尼罗河摇摇头,他也奇怪的问:“什么中文,我说的从来都是埃及话,倒是你,会说埃及文不早说。”
“停停停,就此打住,”杨夕月伸手护住身后的尼罗河,双眼紧盯着面前这些木乃伊,“说真的,小鬼,你从小在埃及长大,有没有听人说过怎样处理这些僵尸啊。”
“拜托,这位大婶,你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从小在饥饿边缘与死神作斗争最后以无比顽强的毅力和惊人的忍耐性活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不务正业,去打听这些事情。”尼罗河看见杨夕月,心中的害怕少了一大半,理直气壮兼振振有词的说完还不忘再损杨夕月一句。
“那你还愣着干嘛。”面前的木乃伊大约只有六七个,恢复速度极快,杨夕月认真的看了看它们身上那些年代久远,锈迹斑斑的盔甲,然后深吸一口气。
她本来,是不想这样做的,可是没有办法,现在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跑啊!”杨夕月大喝一声,抬腿,转身,大跨步,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让人眼前一花,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经常干一些不道德的事,以至于被人追出逃跑的经验来了。
当然,她十分道德的拉上了尼罗河。
漫天的灰尘扬起,少女和男孩早已不见踪影。
……跑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