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坐着小马扎,用着笨重的生铁大盆,拧着质量超级差已经用得纹路都稀稀拉拉的毛巾,再看着一旁被分割成小块的肥皂,王光英顿时被唤起小时候的一些记忆。那是谁家也都是这做派,特别是夏天坐在院子里一顿洗漱,然后也没觉得用肥皂洗脸有什么副作用的,反而有的人家是连肥皂都没有,只能拿皂角凑合凑合,并且在大多数人家毛巾是一家人公用的,没什么你我或是什么不卫生的区别。
不过她现在幸好是村支书家的闺女,所以还算是富裕人家,再加上已经是大姑娘了,还真是给了特权允许单用一条毛巾,不过看这条毛巾的样子,大概也是用了一两年的老古董了。可就是这老古董,刚才同样端盆洗脸的军子都还舔着脸看着要求道:“姐,要不你先洗,我等一会用的毛巾再洗?”
说完没等王光英搭话,就提溜着手中已经是好几个破洞的毛巾,委屈的晃悠道:“看看这,洗脸洗的人都脸疼。你说咱妈那是什么毛病,宁肯箱子里藏五六条毛巾,可就是舍不得让我用上一条。我开口要,还说就你那脸随便囫囵两下就对了,要不是有用开的毛巾,我就是用破布的料。”
听军子说完,本来一脸感触的王光英随即忍不住笑起来。看到军子变了脸,才强忍着劝导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委屈,不过谁家大人都是那毛病,你还是自己忍了算了。还有我的毛巾是不会让你用的,你也少在那里惦记着。”
见军子又要开口分辨,赶忙哄道:“你少在那里翻脸,等你上大学走,家里说不定把毛巾都给你带走呢。再忍几天,到时没人管了,你说不定洗鼻子一条、洗脸蛋一条、洗下巴一条,洗个脸换三次毛巾都可以。”
被王光英这一比喻,军子也忍不住失笑道:“我还洗额头再来一条呢,说什么胡话,不借就不借,有你这么损人的?要是我真那样,没一天就被学校当成疯子给赶回来了。”
说完不搭理王光英的提溜着烂毛巾做在院子里,淅沥哗啦一顿洗涮。
洗漱完回到房间上炕睡觉,因为军子早就给他弄好铺盖,直接脱衣服钻进去就行。可是毕竟是拿肥皂洗的脸,等脸一干王光英就觉得这紧绷的厉害,睡觉都觉得难受。无法只得爬起来在王光英房间的炕桌上翻捡看看。虽说没点灯,但从窗户上透过来的光还是依稀能看到些东西的大概方位,果然在一面铁丝框镜子边,有一个铁盒子的雪花膏。
开了盖子,少少的沾了一点便能把脸、脖子的都涂上。看到这,就想起小时候五毛钱一小条的润面油,那东西可是顶用,不过就是油的厉害。村里人家一般用的都是那东西,王光英现在能用上雪花膏,可见真是沾了村支书老子的光,提前步入了好生活。
别说这王光英的承受力、适应力,还真不是盖得的。就像当初在海南生活刚去了一年一样,既没任何择床毛病,又没任何水土不服,一夜好睡无梦到醒来。而且这醒还不是自己醒,而是被王家老妈大嗓门叫起的声音给惊醒的。
起床洗漱,又是全新的一天开始。早饭吃的菜团子、玉米粒、玉米粉稀饭。别小看了这菜团子,这是用那小土豆洗干净擦成略宽点的丝,撒上各种调料、面蒸制的。这东西单吃也说不上太好吃,可在那巧手的主妇手里,调点醋、辣椒弄个底料沾上吃,那可就是美味非常了。这底料悬就悬在那醋、盐、辣椒粉的配制上,反正王光英从小到大就没做好过这底料。见王家老妈利落的两下子就调制好了底料,等王家老爸动过筷子,随即也掰了块菜团子到底料里蘸了蘸,一入口果然酸辣正好,配上里头面面、沙沙的土豆,就是好吃。
因为是在院子里吃饭,所以院门被推开有人进门,一抬头就能看见。映入王光英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蓝褂子、黑裤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脸蛋上还略有婴儿肥,也算是眉清目秀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进门首先爽朗的开口叫道:“大姨,姨夫。”
说完好像想起什么一下子就脸红的跟个苹果一样,接着本来爽朗、明快的神色也变得忸怩、不好意思起来
没等王光英在脑中搜索相似面孔,王家老妈先热情的打招呼道:“铃子来了,快,快进来。吃了没有,大姨做了菜团子,你过来尝尝。”
闻言铃子仍是满脸通红,神色忸怩的慢慢踱步走进来。等走到王家老妈、老爸身边,举起手里的提着的,拿细纸麻绳系着的两包东西道:“大姨,不用了,我吃了饭了。这是两包蜜枣,我妈知道今天姨夫和军子要到乡里跑动,那肯定就要送礼。想着姨夫也是为我们两个张罗,我妈说我家别的帮不上忙,添点东西送礼打点一下,还是拿得出来的,所以您可一定要收下。”
本来就是自己的结拜姐妹家自己人,现在又成了亲家,王家老妈也不推辞顺手接过。然后继续招呼铃子吃饭道:“快坐,来了大姨家,就是吃了也得再吃点。不然一会走路去乡上,虽说就是二里地,可以得费工夫、出力气,多吃点垫垫。”
在王家老妈热情招呼铃子时,王光英就拿玩味的笑容盯着王家老弟军子看。没成想这小子脸皮太厚,既没脸红也没不好意思,直接站起来给铃子让座。那动作和王家老妈招呼铃子就坐的话,几乎是同时进行,看来应该早就是训练有素了。
等王家老妈把铃子硬摁在小马扎上,再盛了碗稀饭。军子那小子已经重新从旁边探了个马扎放在了自己屁股下面,然后优哉游哉的招呼铃子道:“快喝呀,别扭什么,以前不常来吃饭,也没见你不自在过。”
圆圆脸的铃子闻言,随即扭头不搭理这脸皮比城墙厚的傻小子。不过也被这一席不着调的话,给调侃的神色恢复正常水准。这一恢复正常水准,也就能顾及到旁边的王光英了,于是神色感激的开口道:“英子姐,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听到以前一天叫自己小丫头的婶子叫自己姐,王光英心里那个美呀,随即笑容满面道:“没事,反正咱们是一家人。你和军子好了,我心里也高兴。”
此时吃完饭的王家老爸看着铃子带过来的两包蜜枣,思量半天开口道:“大香你过来,我看铃子带过来的这两包蜜枣挺多的有七八斤,可到了乡里按人头分就有点不够。家里不是有上回买东西剩的纸和绳子,你把这分开包成五份,到时谁也不拉下。”
此时大家都已经吃完饭,王光英、铃子两人快手快脚的收拾桌子、洗碗,一会就利索完事。从厨房出来,见王家老妈已经在桌子上摆开架势,重新对蜜枣分装起来。
看到桌子上的油亮、个大的蜜枣,王光英顿时一愣,然后开口道:“这是伊朗蜜枣?”
一旁的铃子不解的回道:“这不是伊拉克蜜枣吗,怎么英子姐你叫伊朗蜜枣?”
王光英闻言心里感叹道,我还没叫阿拉伯皇室蜜枣呢!这种枣以前王光英只是一天到晚的在父母嘴里听说过,并没有亲眼目睹过。只要她爸每次一吃家里买的那些糖渍蜜枣,就在那里对全家人讲古道:这枣吃多了腻人!我们小时候那用木箱子装的,在供销社里卖的又甜、又糯、又拉丝的伊拉克枣那才叫好吃。以前也不讲究什么卫生不卫生,花一毛钱就能买差不多十颗,家里兄妹一人分几颗,有时舍不得连睡觉都在嘴里含的。可惜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检疫卫生或是商贸的关系,总之七六年以后这种伊拉克蜜枣就再不见踪影。
后来王光英在淘宝上发现有一家买伊朗蜜枣的,就尝试的买了两袋回来。她爸一看见随即就说是这种枣,然后又掰开枣核让王光英看,只见这种枣核中间有一个凹痕。后来她爸吃了几颗后感叹现在的东西真是不如以前好吃了,怎么说呢没以前甜和糯。等到后来又在网上发现了一个叫阿拉伯皇室蜜枣的,买回来试了点,她爸才勉强说合格,所以现在王光英见到真正的伊拉克蜜枣,这才脱口而出伊朗蜜枣。
见到传说中的东西,王光英随即凑了过去,然后伸手捏了一颗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的确是被阿拉伯皇室蜜枣更好一点。此时不管是供销社还是商场的,都是拿那种青绿色粗麻纸做包装,东西包好以后再拿细纸麻绳捆扎好。别说这王家老妈的包装手艺还挺不错,一板一眼的三两下就把那些蜜枣包的四四方方,漂亮整齐。
王光英见状随即拍马屁道:“妈,手艺不错,可以去合子社站栏柜了。”
本来因为王光英偷吃行为,正对王光英翻白眼鄙视的王家老妈一听,随即洋洋得意的宣扬道:“这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帮城里的茶叶摊子家包过茶叶,一包包的不管是分量还是样子,都是让人见了没二话。”
王家老爸闻言也出言力挺道:“你妈那手艺,别说是合子社里那几个懒鬼,就连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一把抓。要不怎么咱村过年分东西,都要叫你妈出手?那是还秤都不用过的,谁都放心的一把抓。”
王光英闻言,细细打量着有点发福的王家老妈,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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