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镇殿将军披甲带刀,女宫近侍开扇奏乐。合殿金花紫翠,满庭锦绣绮罗。乾清宫丹青炳焕,丹雾氤氲,红烛高焚,丹墀青琐,映得一片雕阑玉砌朱宫宝阁,晶莹剔透,金碧交辉。匍匐跪倚螭头柱,昂首高举列簪缨。散金花、洒碧水,满殿文武百官、亲王郡王跪伏,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匍匐甚旧依然杳无声息,过得良久,待成德皇安坐龙塌,皇后贵妃倚绣缛。方才有一太监尖声唱到:“免礼……”
“谢圣上……”听了太监言语,百官方才起身,躬身立在两侧。
“山野老道拜见圣上,愿陛下圣体隆安,福泽无疆!”长卿子见百官山呼万岁礼毕之后,方才施施然起身作揖。那两名女弟子紧随其后,行礼唱喏。
“无量天尊!道臣张承之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承之并未像长卿子一般潇洒,大大一个稽首,拱手至地,头也至地。
正一威道盟掌教张氏一族都身有朝廷爵位,历代如此。虽然借助朝廷之势大涨门派,却并不像别派如此随意。自然也是不用向那些凡人一样行跪拜礼。
“阿弥陀佛……老僧见过圣上,愿圣上龙体安康。”大慈禅师步履蹒跚由小沙弥搀着,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仙长、大师不必多礼……众卿家且回席安坐。”成德皇的声音甚是清越,中气十足。说话间有些拖拉停顿,却更显得威严。
“谢陛下!”百官行礼回席,场上只留下长卿子、大慈禅师一干和尚道士。成德皇并未叫他们回席,虽然是修行中人,但也得给这位真龙天子,人道至尊一个面子。所以众人都且立在大殿之中,静候着。
此时白玉阶之上已经座无虚席,成德皇自然坐在上首龙椅,稍下一阶便是皇后、皇贵妃。再下一阶是那贵妃座位。只是那四大贵妃凤塌之间,却空缺了一个。空落落放在那儿,极为怪异。
皇子公主席位也是坐满,莫约有二十余人。与台下文武百官热闹场面颇有不同,这皇家宴席虽然人多,却都些清冷,无人敢私自说话。都是各自沉默不言,生怕自己在父皇那里落了个放肆无礼的评价。
“大师若是体弱,且先行坐下。朕要和众仙长一论琐事……”成德皇温声说道,身边太监立刻搬来一个座椅让大慈禅师坐下。
大慈禅师并未拒绝,谢了一声便潺潺坐了上去。长卿子、张承之只是冷眼旁观,并无露什么别样神情。
“承之最近禀告朕,说是天下间邪门歪道的神仙佛陀过于繁多。怕有些百姓听信妖人谗言,误信邪神,惹来祸灾。故所以请求削减一部分杂神,重订神谱,发放民间……朕原本打算待正道十门齐至再行商讨,可为何这次赴宴门派却如此之少?”成德皇缓缓说道,听言辞颇为恼怒,可是语气却依然平淡如水。以下百官听后都是默然不语,心里摸不清成德皇的脾气。
原本冬至大宴并非专门宴请百官,主要就是为了聚齐修行人的首脑商讨事端。天下帝王都是不喜民间有一股势力可以不受自己掌握,但却是无法插手仙道之中。只好另设一法,以人道至尊,天命所归的大势与修行之人合作,给予他们正统名声,允许天下百姓信奉其神明。从而慢慢掌握其势力。
大康王朝一统天下不足甲子,根基未固。正道十门却也有一部分听调不听喧起来,这次成德皇借故发挥,有着一点敲打意思。
“陛下所言极是!我正一威道盟不忍见天下百姓受妖人蒙蔽蛊惑,正当协助陛下重新整理《神佛谱》……”正一威道盟与大康皇室‘狼狈为奸’数十年,成德皇一说话,立刻引来张承之的奉承。
长卿子剑眉一挑,原本冷厉古板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凌厉。他拱手说道:“陛下要整顿邪教自然是大善事,我璇玑斗剑宗自当听命……我教供奉北斗大帝、南斗大帝为首,上下星官三十有六,全自是正神。我教祖师天璇仙人、天玑仙人、计都仙人都是位列《三十三真仙》之中!皆是大罗金仙、天官正神……”
“咳咳……”正当长卿子说完,大慈禅师咳嗽了两声,睁开浑浊的双眼,枯涩说道:“我菩提寺建寺以来已逾数千年,香火不绝。寺中供奉西方三圣佛、四大观音、八大明王、十八罗汉,堂前还有我禅宗六大祖师金身法像。并无供奉邪神……”
《三十三真仙》都是道门羽士,禅宗六祖自然是入不得的。菩提寺供奉佛像中规中矩,并无特殊佛陀,天下间佛寺都差不多。
“三位仙长大师之言朕自是信得过,今日之说并无他意。只是让诸位捎个口信,让其余诸派前来商议,重订神仙名册。”成德皇依旧温声说着,并无怒气。说罢,便让其回归宴席,宣布开宴。
正道十门执掌神州信仰已逾千年,门中供奉神邸香火无数,信徒遍及四海。历来这信仰之事都是极为疯狂,稍稍不慎就会引来大祸。若是当真信入了魔、发了癫,可就连自家性命、父母亲眷全都置之脑后,为了‘神’狂热的付诸一切。
如遇一些野心勃勃之辈稍一煽动,举起神明大旗,就会爆发信仰战争。
似是前朝第一邪教天命教,大举信奉邪神。无数愚民遭其蒙骗,捐献财物。更有甚者,居然捐献妻子、女儿仍由其糟蹋!
天命教会更是列举五大教义,纵容信徒祸乱世间——
一、恶人成佛,善人入地狱;二、无父无母,信神信教;三、世人无救,为神降临辟清世间;四、众生平等,视人如猪狗,自可食用;五、为教献身,永入神国不朽。
天命教信徒悍不畏死,高呼神名入战场,奋勇杀人,视死如归。每每劫掠一处,都要杀尽百姓,磨肉充当军粮。幼童不杀,再将其洗脑入教。
如此前车之鉴,大康王朝自身慎之又慎。不断缴清一些邪神外道,又与正道十门联手制定《神佛谱》。立正神一百二十四位,佛陀七十二位。昭告天下,但凡寺院供奉《神佛谱》之外其它神邸,一律封寺杀头。信邪神者,抄家灭族!
据说这香火之力有违于真元法力,穷尽造化,不可捉摸,却又神效非凡。道门出了元神便可借香火之力凝聚长生真形,舍弃凡体肉胎。佛门也可借香火之力凝聚法相,铸就金身。修成阿罗汉神通,攀登极乐。
这香火之力,果真神妙非凡!可惜却又一弊端,若是不是帝册封,朝廷承认。便就不得天道认可,易遭天谴……当年真理教教主就是因为此,遭受九九天劫雷殛而亡。
大康王朝此举,彻底屏清天下。因皇帝是天命所归,士族臣服。神权也慢慢弱于皇权一头,大康也有机会掣肘修行之人。
无论正道十门多么玩世不恭、桀骜不驯,可为了长生不死,不让百年苦修付诸流水,都得向朝廷俯首称臣。让皇权盖过一头……
“这成德皇恁得嚣张,以为天命在手便向插足修行界?可别忘了要不是当年我等出手相助,你还是碌碌无为之徒!现在到先反过头来威胁我等……”长卿子心中懑怒,可他毕竟是天下有数的真人,只不过几个念头转过,便削去了心中杂念。又复为古井不波模样。
张承之所属正一威道盟向来与朝廷来往甚密,不单单是大康朝。还有前朝大周、大坤都是来往甚密,张氏一族爵位在身,受不少好处。单说正一威道盟曾经偶得一绝世武将生魂,用秘法炼制成阴神。朝廷便不断追封那武将,数不清的文人骚客为其著书立说……后来名声越来越高,百姓也将其是为‘武圣人’,香火之高不可计数!
那武将受了如此多的香火,居然将阴神之身转化为阳神。神通法力丝毫不逊色一些仙佛两道修为绝顶的禅师羽士。
而正一道吃着了好处,食知味髓。居然不断收取沙场战死武将兵士,炼为阴神,再受其香火。由‘武圣人’日夜操练阵法,与人争斗之时随身携带百人。百余骑将,阵法娴熟,再由修士从旁协助。就算有修为高出数倍对手,也能敌得过。
正一威道盟有了此‘道兵’,立刻省去修炼法术,专心致志只攻长生。且要知道,人生短短百年,哪能没有争端、没有祸灾?人人都修炼一两手绝学法术,耗去了无穷光阴。耽搁了正经修行,长生就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了……
如此下去,居然让正一威道盟高手层出不穷,在正道十门也是数一数二的。诸派见其不妙,纷纷照葫芦画瓢,模仿正一威道盟,组建‘道兵’。
正道十门神通超世,又私自屯兵。自然会惹来朝廷不满。于是便不再为其招揽香火,使得正一威道盟一枝独秀。其余诸派道兵都是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