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他一个冷宫皇子如何上得了台面,辱没圣颜?还请陛下收回成命……”皇后听着成德皇言语反倒削去怒火,定了定神开口说道。
“是啊,姐姐说的有礼……想那福薄之人岂能如此?陛下此举岂不是失了皇室威仪,寒了天下士子的赤诚之心?”静贵妃也先舍了方才口角,如是说道。
香贵妃今天似是存心要与皇后做对,在一旁冷然开口讥诮道:“勿论弥彦如何,但也是皇室血脉、陛下龙子,如何算得上辱没圣颜!莫不是天下士子竟然比我大康皇室子裔还是重要不成?”
“你……”皇后大怒,刚要开口却被人打断了。
“不要再吵了!想要别人再看笑话么?”成德皇瞥了皇后一眼,警告之意毕露无遗。
皇后默然回坐,静贵妃也不愿触动成德皇怒火,只是狠狠瞪了香贵妃一眼,也回了坐席。而香贵妃只把静贵妃怨恨当作耳旁风,丝毫不予理会。
“弥彦,你且上来……”成德皇重新说了一句。
“谨遵父皇旨意……”弥彦伏下身子,清晰地觉察到身边弥洪、弥觉因为嫉妒而火热的视线。毫不遮掩,赤裸裸地展现。
他冷然一笑,起身昂首向前走去。
“狂妄!”走到前席忽然听闻一声冷哼,却是一位戴玉冠、穿杏黄四爪螭龙袍男子。只见他目带冷意,颇为英武仪容多出几分冷冽。不喜之色行于面上。
这位看似二十少许男子正是大康太子,国之储君。
弥彦嗤之以鼻,不去理会。一副孤傲不群模样。
又是几声冷哼,大多都是一些受宠、势力颇大的皇子所发。还有几个瞧不惯弥彦狂妄的公主也是冷声冷语,绵里藏针。弥彦都是全不去理会,任由他们讥诮。
众皇子见他如此傲气,心中全然不喜。但见其已经登上白玉阶跪立于成德皇身前,便不再冷语相讥。心中犹自愤愤不平,念头转动。思忖着等到大宴结束,必要找个借口好好整治弥彦一番,方才能消下心头火气。
静贵妃见弥彦一身锦衣绸缎,卓尔不群模样,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以为数十年前的那人又重新活过来,依然如此晦涩如海,狂妄如斯!不由暗自嘀咕,转既又想起眼前并非那个人。而是一个软弱可欺,任由凌辱的小卒子罢了。
“这孩子倒是面熟,似是一位故人……”皇后骤然记起什么,阴寒一笑说道。
一直稳如山岳,威严如渊的成德皇见着弥彦样貌,握在龙椅之上的右手不经稍稍加上一分力气。眼角微微抽搐。到底是一代雄主,须臾之间便平静下来,孰若无事。
一旁从开宴至今一直寂静沉默的文贵妃望着面前成德皇与弥彦,一缕忘却许久的记忆倏然流转心头。呆呆凝望着,不由痴了……
“孩儿弥彦见过父皇。”弥彦捺头便拜,叩了个响头。
皇贵妃缓缓睁开眸子,口中吟诵经文也停了下来。望着弥彦,并没有说话。
“平身……”成德皇淡淡说道,并无喜怒。
弥彦依言站起身子,低着头,不去望着成德皇的面容。
“你母身子可好?”过了半晌,成德皇柔声问道。
“娘亲身子一切安好,只是精神依然如故。”弥彦回答道,并没有夸大什么,反而有些轻描淡写。
“哦?这倒是内务府的失职……传朕口令,命太医院御医去为伊贵妃诊病。”成德皇吩咐道,然后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是一阵沉默。
“读书读得如何?”
“孩儿愚钝,尚且合格。”
“平日衣衫吃食可曾有难处?”
“承蒙父皇隆恩,一切尚好……”
……
成德皇与弥彦一问一答皆是寻常小事,却尽显慈父风范。弥彦始终淡然自处,对实情轻描淡写过去。不求一物,不表一态。
虽是如此,台下众皇子依然嫉妒之火高炽。心中对弥彦的仇视愈加深厚。
“想我等拜见父皇,都是如履薄冰,站站兢兢。生怕落得一不好念头,前程休矣……父皇也是严厉非常,稍有差错就是一顿责骂。更有甚者禁足一月,削去月银!那曾有得这份慈态?处处温声软语,细心贴切……有了如此圣宠,这弥彦居然还是故作清高,不可一世!着实气煞人也!我定与他不可罢休……”
皇后也是对成德皇如此慈态极为愤恼,却摸不出成德皇的心思,不敢随意妄言。
“彦儿自先去下边坐着,朕还有一事宣布。待宴席结束,你且随朕去御书房……”待成德皇询问良久,方才停下家长里短,却是更为圣宠说道。
“陛下!此极为不妥……”皇后一听要带弥彦去御书房,顿时一惊,开口说道。
“朕自有定决,爱妃勿多言!”成德皇瞥了皇后一眼,颇为不喜说道。
“陛下心思岂是我等揣摩,姐姐还是请少言……”出乎意料,向来从不参与事端的皇后突然开口,一双眸子直勾勾盯在弥彦身上。
皇后一怔,似是想起什么,收了言语不再开口。静贵妃却在一旁大为吃惊,没想到一向甘做闷头葫芦的皇贵妃居然破天荒地的开口了!更重要的是在六宫之中,权势滔天,半分礼都不肯让的皇后,居然卖给皇贵妃一个面子……
静贵妃揣忖着如今这情形不大对劲,还是少开口为好。心里想着,也就不曾开口为难弥彦。
弥彦听命走下白玉阶,路过皇子席位之时,骤然听闻一细微声音传来:“尊下望请自重,莫不要再惹些祸灾!”
弥彦充耳不闻,自顾自回到了自个儿的席位。身边顿时多了不少冷宫皇子搭讪,弥彦全都置之不理。
那些冷宫皇子吃了个钉子,只觉得弥彦得了圣宠,摆起架子。心头虽是气恼,却也是没有办法。
“仙长、大师!朕有一请求,还望三位成全……”成德皇待众人议论完毕之后,清清嗓子,语出惊人的说道。
长卿子、大慈禅师、张承之一愣神,天下家谁敢受得起九五之尊的请求?于是连忙起身道不敢不敢。
长卿子却是眉头一皱,以为是大康皇室又有什么主意。不由看了张承之一眼,有些恼怒张承之什么言语都不曾提醒,甘心作为‘凡人’走狗!
张承之心里跟明镜一样,自然清楚长卿子的意思。他其实也很是诧异,原来成德皇也未曾给他说过这个事情,也在琢磨这位皇帝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卖着什么汤药……
“今年四月,江州地龙翻滚,死伤无数。九月,玉疆河决堤。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十一月,寒州大雪,数不清的百姓冻死!……今年如此多的天灾人祸,莫非真得是朕品德不端,引来苍天震怒么?”成德皇长叹一声,萧索之意一览无遗。
“陛下此言非也!陛下孝治天下,励精图治,国富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路无拾遗。此等大仁德又岂能遭来苍天震怒?……”丞相起身跪在地上劝说。
“陛下恩德仁义,洪福齐天……”众臣都跪拜于地,齐声颂道。
“陛下多虑了,人世无常,天威难测。又岂是陛下之责?”张承之也是劝说道。
长卿子眉头一皱,知晓是戏肉来了。
“虽是如此,朕心难安。左思右想数日,想亲身去神佛祷告,为万民祈福。奈何社稷重任压得无闲脱身,只好另寻一法……召数位皇子,替朕前去祈福。就是不知道几位仙长答应否?”成德皇悲天悯人,一副苍生为重说道。
长卿子顿时面色大变,一双眼睛锋锐地盯在成德皇身上。
“好狠的计谋!陛下啊,陛下……你是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插手修行界之中么?要是我真的将什么皇子收入门庭,传了法决。待到来日,再将其召回,把我派法决传授军中,练成一支神军,岂不是正道十门都得俯首称臣,修行界名存实亡?……”
张承之也万万没想到成德皇打得这番注意,虽说他正一威道盟和朝廷来往甚密。可这等自掘坟墓之事是绝对不会做的!随即,他便开口说道:“陛下恕罪,我等修行之人讲究繁琐,入门考核非比寻常。怕是皇子吃不消这等苦头……”
张承之此言一出,长卿子顿时面色好看许多。至于大慈禅师一直是那副昏昏欲睡模样,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几位仙长想歪了……朕只是让几位皇子去替百姓祈福,并非让其拜入贵派受真传!”成德皇谈笑自若说着。
张承之眉头一皱,若不传门中真绝,倒也无事!就算是得了什么粗浅道法也是无所谓,毕竟天下间流传的粗浅道法多如牛毛,也不差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