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从早上九点半营业至凌晨一点半,分早班和晚班,是标准的八小时班。
早班比较清闲,若希又是新人。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跟在了早班的队伍当中。
领班的是一个和若希差不多大的女孩,叫李曼。之所以用女孩,是因为李曼留着一个波波头,身形偏瘦,个子足足矮了若希一个头。即使穿着正式的工作服,依旧不像个二十五岁的已婚妈妈。罗丹是这样告诉若希的。
李曼人倒是挺随和,看到若希一张生面孔,眼睛笑成了月牙状,瘦白的食指向若希的方向勾了勾:“这位新来的美女,可否让我们认识一下呢?”
李曼的落落大方,倒是让若希不好意思了起来。站在一群九零后的小姑娘堆里,若希始终觉得格格不入。
不知为什么,回到了楚城之后。若希的性子不若在外的放开。或许是因为宅在家的日子让自己懒得讲话,又或许是内心深处的自己想要将过去的那个自己封闭。这些,若希没有深究。
“不要不好意思嘛。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总不能叫你‘喂’吧。呵呵……”李曼以为若希内向,便如此鼓励。
“那我先来吧。”就在若希准备挪动脚步上前介绍自己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那是和若希同一天来上班的新人,叫王淑。比若希的年龄小,看上去却比若希老很多。皮肤偏黑,嘴唇黑厚,并且有点像外翻,眼睛很大,眼袋似乎也很大,眉毛是塌下来的,也留着波波头,颜色却是金黄金黄的那种,似乎是洗过太多次而转变的颜色,因为发根已经长出一寸长的黑发,那种黑金镶嵌的感觉,让若希对她的第一印象实为深刻。
“额,那好吧,你先来。”李曼似乎也没有料到王淑会出声,稍愣神之际,面带微笑,以手示意她站到前面来讲。
高跟鞋嗒嗒声,配合着扭腰摆臀,样子实为可笑。和若希站在一排的其他人吃吃的笑,若希想笑,却忍住了。
王淑似是毫无察觉。自认为优雅的一转身,挺了挺胸,撅了撅臀,自以为S曲线的摆了摆。
时值早上九点半,已经有客人陆续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即使之后上了楼梯,还频频回头,疑惑的盯着王淑看。
终于忍不住,大家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若希也忍俊不禁,却略有收敛,只是象征性的抿唇微笑。
王淑却毫无察觉,只当是自己亲和力甚好。更加得意的扬了扬头,开始掷地有声的介绍起了自己。
“本人姓王,周吴郑王的王,淑女的淑。大家以后就叫我小淑吧。当然,叫我淑女也是不介意的。”
因为咖啡店属于雅致场所,所以规定员工必须讲普通话。而王淑带着楚城偏远地区的乡音普通话说着却分外搞笑,便又是引来众人一阵大笑。
这一次,王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被化妆品涂抹而白的脸透着龙蛇果的红。尴尬的站在那里,没有了刚刚的洋洋得意,弓着腰,头略微低了低,此刻的王淑给人感觉就如一个质朴的农村姑娘,不谙世事。
说实话,王淑给若希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不仅话多,而且爱炫。可是,就那么一刹那的王淑,却让若希有了恻隐之心。多么像曾经的自己,渺小而自卑,在乎别人的眼光,似乎是为别人而活着一样。
“咳……”若希假咳了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小淑。也该让我介绍一下自己了吧。可别霸着众人的目光不放哦。”
看着若希调皮的对着她眨眼,愣神之后的王淑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那么令自己尴尬的下场白。立刻哦了一声,不若先前的摇摆身姿,几乎逃也似的三两步站到了队伍的中间。
若希莞尔,不慌不忙的走到了众人前面。嘴角含笑,三十度鞠躬。
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窄小的过道里,霎时安静。周末的早晨,透过咖啡店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外面热闹的街道,听到喧哗的说话声。
“尚若希。在此之前只会泡一种咖啡,没有涉足过服务业,没有经验,希望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谢谢!”
再次三十度鞠躬,从始至终面带微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直至若希已经走到队伍里,整个安静的楼道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若希瞧见,李曼偷偷的在拍手的当口,对她竖了竖拇指,眼中满是赞赏。
若希微笑。
如果不是最后潘秀韵站在高高的一层楼梯上,面露不愈冲着下面训斥:“都站在下面嘻嘻哈哈干嘛的?有客人来都不知道招呼,都想被罚款吗?”
若希会觉得,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早晨,一个不错的开始。
这之后,大家做鸟散状,却个个歪眼斜嘴。
若希为保持低调,也跟着鸵鸟般的前行。
走在自己身边的李曼,小声的对自己嘀咕,“潘就是这个样子,习惯就好了。”
若希点头,保持新人的谦卑。却了然于胸。领导人的一般都不会被被领导者喜欢。这是自然不变的真理。
上了二楼,潘秀韵便叫住了若希和罗丹。
“罗丹,从今天开始,你带着尚若希。手把手教她。”潘秀韵如是的说,表情冷淡。却在转身时,别有用意的看了若希一眼。
罗丹是个单纯的孩子。这是若希下的定论,仅仅几面,却不算尚早定论。在若希看来,潘秀韵把自己交给罗丹,明显是别有用意,想要给罗丹一个假公济私的机会。而罗丹却没做他想的真诚对待若希,算的上是手把手的教若希。
罗丹今年不过十八的年纪。初中毕业之后,便不再上学。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楚城的封建观念依旧没有随着社会的进步而有所改变。重男轻女依旧。而罗丹便是这种观念下的受害者。
即使成绩斐然,依旧逃不过缀学的命运。
若希庆幸,爸妈虽然是工薪阶层,却没有如此之重的封建思想,省吃俭用的供自己上学读书。
如此想着,若希心中霎时流过一丝暖流。
一个早上,因为罗丹,让若希对一九八五有了基本了解。
若希猜的没错,‘情定一九八五’是一对恋人相识的时间。而这对恋人,正是‘情定一九八五’的老板与老板娘。若希想,那一定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一个浪漫的邂逅。
介绍完咖啡店的由来。罗丹便带着若希从一楼开始,一一说起。比之先前的潘秀韵,罗丹的讲解无疑是具体的。
‘情定一九八五’虽然表面上是三层,其实真正利用起来的只有两层。
第一层只是一个不到10平的门庭。
推开玻璃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刻在墙上的浮雕。朦胧般的抽象,如果不细看,很难让人发现那是法国的街道建筑。一栋量版式的街头咖啡店。简朴的遮阳伞下,四方的木桌旁,俨然坐着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优雅绅士,女的美丽迷人,且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却是不难看出他们的喜悦。
在异国街头,那样浪漫的国度,遇见自己的另一半,的确让人神往。
沿着浮雕旁的木质旋转楼梯上去,便是来到了二层。这一层才是真正的营业厅。
进去二楼的木质大门,左手边就是一个收银台。右侧,便是一个占地大约8平米的开放式吧台。每一层搁架上,琳琅满目的放着各种咖啡杯,果汁杯,和一些其他的若希叫不上名字的器皿。在吧台璀璨夺目的灯光照射下,精致而美丽。
两百多平米的地方被分为AB两个区。A区靠边的位置被分隔为了七个小间,每一个隔区都有白色的绣花帘子遮挡,足以保证客人的隐私。而旁边是六个可供多人同坐的沙发,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摆放着电脑的液晶显示屏。
B区的格局和A区截然不同。拱形的沙发,椭圆的吧桌。还有四方的格子间茶吧。最左边,是一组秋千式的座椅。青绿的藤蔓缀上点点小花,别致而温馨。犹如午后在自家的后花园,满地的绿草,坐在秋千上,轻轻的摇晃,静心凝神的去品尝咖啡的醇香。
走到A区最里面那个位置,抬头,大片大片的落地窗,透过薄薄的纱帘,依旧可以感受到阳光的刺眼。不期然的,若希想到了昨晚。
跟着罗丹学习整理沙发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罗丹……”
“嗯?”同样停下整理沙发的双手,罗丹转身疑惑的看着若希。
被罗丹那双无辜的大眼瞧着,若希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上一般,变的支支吾吾。
“额,没事儿。我就是想说,这个沙发还真难整理,呵呵……”尴尬的笑笑。若希连忙又弯下腰去整理沙发的套子。
罗丹虽疑惑,却也只是撅了撅嘴巴,而后也低下腰身继续整理另外一个沙发。
一个上午几乎在整理与打扫中度过。好久不曾劳动的若希,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腰酸背痛。
趁着午饭的当口,终于可以跑到一边坐下好好歇歇。却不想,又被人扰了清静。
“哎,小尚,你怎么不去吃饭?”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在若希的耳边响起。接着,身体一沉,已经成为了别人的靠背。
“额,你先去吃吧。我还不饿。”若希强打起精神来,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不饿也要吃啊。之后一段时间会很忙的。”王淑带着讨好意味的脸在若希的眼前无限放大。
“我真的不饿。”
终于,若希的桑音微微拔高了一点,身子倾斜,甩开了王淑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王淑微愣,显然是没有料到若希会如此。
“你先去吃吧。我早饭吃的迟,还不饿。”知晓自己失了态,若希尴尬的笑笑,赶紧的补救自己的言语态度。
“哦。”还在微愣状态中的王淑,机械的应答了一声,然后呆呆的起身,离开。
若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歪着身子倚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