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绸红苑中传来呯呤嗙啷的嘈杂声伴随着吵闹声，不绝于耳。
陈天头疼的看着周围环成一圈的人，轻轻按着太阳穴，有些无力的挫败感。
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做柳长天的下人在绸红苑待过，下人们只知道有一个叫做陈天的人。虽然未曾见过面，但此人已经在季府里掀起了万丈波涛，有两个院里的主子为此人做出过惊天之举。
贤淑的季家二小姐因为此人而抗婚，蛮横的季家三少爷也为此人放下身段，见此人受伤，两天三夜不眠不休，照顾这个名为陈天的下人。
一时间，陈天名声鹊起，花名在外，这不，招来了一位名为李常德的府内大总管。
李常德正眼看着陈天，“老爷已经吩咐过了，让陈公子午时三刻去正苑一趟，有要事商讨。”
陈公子？还真是抬举，现在连称为都改变了，刚来那会儿还不是被那个贼眉鼠眼的人称作狗奴才，贱人吗。呵，人怕出名猪怕壮，真不知道这称谓的提高意味着什么，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陈天只好挂上假笑，虚心回应，“谨记李总管的话，在下到时定当准时过去，不会耽误老爷宝贵的时间。”
“忘了提醒陈公子，现在已经午时二刻了，只怕陈公子要随老奴一块过去了。”
带着些不屑的声音，让陈天闻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这季家老侯爷是谁来着……噢，想起来了，见过一面，那一次恰巧碰到他打了自己的心肝两巴掌，陈天心里震动了两下，警铃大作，这个老侯爷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他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
但是如今骑虎难下，陈天硬着头皮答道：“那就劳烦李总管带路了。”
跟随着那个李总管还有尾随着的一大票人进入正苑，陈天一路上都在思索，季老侯爷找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拐了他家二闺女？没道理啊，自己什么事都没做，也没对二小姐做过什么不轨行为，更别提是怂恿她抗婚了。伤了他家三儿子？这个理由更站不住脚，自己没钱没势，想要保护自己的宝贝还来不及呢。
甩甩脑壳，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还是静观其变吧。但愿不是自己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张嘴，立马被人给做了就好。
一阵凉风袭入脖间，陈天仿佛能感觉到一架明晃晃的菜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气派中带了一点沉稳，奢华却又不显轻浮，这就是正苑大厅给陈天的第一印象。整个大厅的颜色以枣红色为主，比较符合正坐在檀木椅上一脸冰霜样的老侯爷的风格，陈天在心里暗自擦着冷汗，这气氛还真是……压抑……
陈天不自觉地把神经绷紧，这可不比在季泽和季嫣面前，这可是在名副其实的开国功勋、一代元老、威武虎将季老侯爷面前，马虎不得，看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打的毫不迟疑，对于自己这种八竿子打不这边的外人，应该更不会手软。
整个大厅里的下人倒是有不少，加上去招呼自己的那个李总管，整整围了一圈，能组个篮球队了。
季舜广还是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图，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德抚弄着手边的茶碗，静静的消磨着陈天的耐心。
陈天恭恭敬敬的半俯着身子，作出一个下人该有的卑微姿态。心里却在狂飙着泪水，我的腰啊，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如果你只是让我过来欣赏你耍酷的表情，那我奉陪，可你好歹也给我安排个座位吧。
“常德，给陈公子赐座，”不知是不是季舜广听到了陈天的心声，反正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某个即将腰间盘突出的患者感动得差点流下眼泪。
想归想，但实际行动还是另一回事，陈天婉言谢绝，“在下站这就好，不必劳烦赐座，老爷有话直言便是，在下洗耳恭听。”
表面功夫还得做好啊，可怜的腰，你就忍着点吧。
“柳长天？”
“……”陈天不知道季舜广这句话的意图，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快被自己遗忘的“曾用名”。
季舜广像是并不在乎陈天是否会说话，轻轻摩挲着茶碗，“一个在府里待了九年却依旧默默无闻的小花匠，却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脱胎换骨，跟府里的二小姐和三少爷分别扯上关系，还改变了自己的名字，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吗？”
疑问的语气却是毋容置疑的陈述，平静的话语中如同藏着利剑，直击陈天的心脏，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天没有抬头，季舜广的声音却是渐渐逼近，“陈天？好名字，以德为天，却不知本人到底是何居心？下人的名册上查无此人，我也很好奇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声音依旧不温不火，陈天的背脊上却如同有成千上万只毛毛虫爬过，一阵瑟缩。害怕倒是没有，只是有点失落，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今天应该出不了这个门了，想到季泽，陈天心里钻心的痛，隐隐觉得，自己若是这么被冤死太过可惜，绝对不能放弃——
“回老爷的话，在下的确并非柳长天，而是他的远房表弟，表哥因患重病，怕担当不了府里的差事，特地写信于我来代替他，加之我们二人长相相似，也着实瞒过了不少人，”看似毫无破绽的说完这席话，陈天面上表现的脸不红，但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砰砰响，生怕说出口的这些话是自掘坟墓，堂而皇之的给别人留把柄。
但事实却应验了他预料中最糟糕的那一种情况。
“哦？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有远方的表亲，这似乎不符合情况吧……”不再废话，季舜广眼神一凛，把手中的茶碗摔到地上，“来人，把这个混入府中的奸细给我关进囚冥苑，稍后审问。”
陈天握紧双拳，深恶痛绝的看着季舜广，膝盖被人顺着腿弯踹了几脚，身体无法自主的以一种及其屈辱的姿势跪趴在地上。双臂顺势被几个下人反剪在后背上，半边脸蹭着地面，估计已经磨掉了一层皮，有些火辣辣的痛。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鹅黄色的布靴迈进大厅，陈天有些惘然，自己这副鬼样子竟然被他给看到了，真够丢人的。
“爹要抓这个人作甚？”季泽收起手中的扇子，用扇柄指着陈天，声音倒是没有什么起伏，就像是在问“你吃饭了吗”那样自然。
季舜广隐下表情，淡淡道：“此人来路不明，满口胡言，非奸即盗，况且他已承认自己不是府中之人，这种祸害自然不能留。”
“哦？”季泽展开竹扇轻摇着，“爹可有证据证明他的罪行？”
毕竟是老狐狸，季舜广怎么可能会着了季泽的道，“一切待审问之后自然明了，泽儿你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等你审完了他也就没命了。
“嘭！”季泽把扇子摔到一旁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坐下，悠哉悠哉的审视着四周，“爹，如果我说这个人是李公子派进府中保护我的，爹可相信？”
看着季舜广微愣，季泽乘胜追击，“即便他不是李公子派来的，我今天也要把他带走！”
季泽冲到陈天面前，朝着那几个压着他胳膊踩着他腿的人怒吼一声，“让开！滚一边去！”
看着几个人不为所动，季泽从怀里掏出一个明晃晃的令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