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说不上皎洁的月亮从众星中拱出。
“爱儿,切莫伤心了。”刘夫人淡道,她已经知道这件事地始末,府医在一边恭敬的站着,等着刘夫人发话,他就要去鉴别尸身。
甄爱惨然一笑,刘夫人说得轻松,到如今,怎能会不伤心?
刘夫人没说什么,对着月光神经质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又放下。
一时间,众人宛若一同陷入了密林的沉寂中,府医觉得插在一众女子身旁,浑身是说不出的别扭,何况是此刻这般诡异的气氛。一出列,走到刘夫人的面前,低首道,“夫人,请容我去看看温香姑娘。”
刘夫人淡笑道,“如此也好,那府医你可得好好看。看漏了什么,我拿你试问。”
府医连连点头,这种事情确实是出不得乱子的。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温香的身旁,先剥去了最外层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来。
从颈间的勒痕,到身上隐隐地抓痕,府医看了这么多年的病,自然知道温香肯定和人打斗过了。只是这印痕,府医凑了近些,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似是略有了然。
也不再继续检查下去,走到了刘夫人的身边,“夫人,我已经查完了。”
“哦?”刘夫人斜睨了府医一眼,淡淡开口道,“那你说说看。”
府医得了刘夫人的允许,答道,“鄙臣方才从温香姑娘的身上发现了不少的抓痕,痕迹凌乱没有规律,亦是一重一轻,想来是打斗过后造成的。再看颈间的勒痕处,已经泛青紫之色,这温香姑娘也是由此丧命。恕在下妄自揣测,这应该是一个男子,看那勒痕甚宽,若是女子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些来。”
“哦?是个男的做的?”刘夫人听了,也信了七分,毕竟能把温香这么个大活人在打斗中掐死,没有绝对胜过对方的武力,那是不可能的。
而甄爱听了一怔,刚才她在看府医检验温香的尸身时,就想起了那个含双来,就目前看来,似乎是她的嫌疑最大,不过这一切甄爱还没有告诉刘夫人,因为她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刘夫人做的手脚。
而一边的府医又说了一些更深地医药原理,但众人都没听明白,就让他就此作罢。
不过府医已经把最重要地线索说出来了,杀温香的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甄爱想不透,好像在这袁府中也没听说温香以前得罪过哪个人,怎的好端端地遭了别人的报复?
刘夫人走到甄爱的身边,慢道,“爱儿,你看,这事儿我也无能为力,这袁府的男人就算不算上我儿子他们,这家丁护院的也得好几百号人,你让我从何处查起?再说了,这现场府医也已经看过了,没留下什么线索,这找出凶手来啊,无疑是大海捞针。不如这样吧,日后我命人慢慢找,安心的读书,说不定哪天凶手就找到了,如何?”刘夫人的表情明显着有些幸灾乐祸,嘴上虽没笑,但眼角处已经渗出盈盈地笑意出来。
甄爱自然明白刘夫人的心思,她根本没打算帮她把这凶手揪出来。说不定到时还会看着自己万一弄错了人,这府中的人脉也就稀薄起来。
刘夫人心里是淡喜的,这温香死得好,自从攀了甄爱这说高不高的树,平日里对着自己就少了些恭敬,再说这甄爱,每每听到袁绍夸她好,她就忍不住嫉妒,即便她还算一个稚童又如何?只要是分了她的恩宠,那都得下冥河!
甄爱也不指望刘夫人真能把这件事怎么样,礼节性的向刘夫人告辞,还是先把这事儿说与袁绍,然后再自己定夺。想到这,步子一疾,头都不回的往前走了。
刘夫人见她往甄爱往袁绍那方向去,大概知道了甄爱想做什么,心中一急,上次丁夫人的事儿,就使得袁绍对甄爱刮目相看,这些天连连在她的枕边说甄爱是个聪慧的孩子,然而这些在她耳朵里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这事儿,绝不能让甄爱告诉老爷,没查出个什么所以然还好,若是又弄得个水落石出,那可如何是好,现在老爷对甄爱的好感已经够多了,虽然这些好感并不足以威胁她主母的地位。
她对身旁的两个嬷嬷使了使眼色,那两嬷嬷会意,冲到了甄爱的身前,用手拦住了她。
甄爱一皱眉,回头看着刘夫人,淡道,“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身子停了下来。眼中带着丝丝的薄怒。
刘夫人慢道,“不是我拦你,是因为这些天老爷都去兵营里安排关防了,你现在去了又有何用,等什么时候老爷回来了,我就告诉你。”
甄爱嘴角一抽,她现在已经涌起了一种打人的冲动,她如何不知道袁绍是在家的,刘夫人这样做,摆明了不让自己去见袁绍。不过既然现在刘夫人已经有了不让自己去见袁绍的意图,那么那硕大的州牧府邸,自己肯定是进不去了。
现如今,知不可为而为之,并算不得是一件明智的事。在袁绍未触及的时间里,刘夫人就掌握了袁府中一切的生杀大权,现在反抗,自己还没有那个实力。
她不禁有些沮丧,连温香的事儿,自己都很难办到,那她在袁府还算得什么?说实话,这个伪童养媳的身份,只会让她感到尴尬。
“知道了,夫人。”甄爱说出这一句话,心中却是泛酸。
刘夫人满意的笑笑,看来袁绍夸甄爱聪慧还是有道理的,至少她现在识时务,算得她长眼。
刘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对甄爱点点头,让着一众嬷嬷们去袁绍那儿守着,万一甄爱又折返,这可不是件好事。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也就是倏忽的时间,甄爱见那些嬷嬷们也不再拦着自己,就一个人往回走去。
刘夫人让人架起温香的尸体,等明天天一亮,就弄到乱葬岗埋了,这袁府中的丫鬟家丁,死于非命后都是一个这样的归宿,无论你生前是如何的荣华富贵,死后无非一抔黄土,埋了就了事。
甄爱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这是袁府中历来的规矩,她也不好阻拦。
只希望温香能在每年的清明,不会那么寂寞。
月光惨淡,映着归家的路,甄爱把皓腕迎向额间,那种炫白的光,刺得她眼睛不舒服。
温香。她口中淡淡吐出这两个字,一抹眼泪在眼角打转。脑海里想着的,都是接下来的对策。
不过,她现在几乎无依无靠,袁谭走了,袁绍不能相见,那一众夫人们,更是畏畏缩缩,指望不能。也许就只有……
甄爱想到这儿,心底下一突,意识海里,渐渐浮现出那么一个少年的影子来。
袁熙,如今能找到帮忙的也就只有他了。